眼看卯时已到,李擎起身向李嶝袁璩施了一礼,“谢今日大哥大嫂收留,擎愿兄嫂春祺夏安,秋欢冬禧。”
说罢抬腿就要外走,李嶝喊住他。
赵克提着个类似于食盒的乌墨漆盒递到他跟前,“大公子与大奶奶一番心意,请三公子笑纳。”
李擎看着端坐的大哥,又看着依着他低坐在绣墩上的袁璩,点了点头,本是有些不好意思,他这大过年的空手翻墙入门,此刻却要提着年礼回去。
似乎是看到他面上浮现的难堪,李嶝难得和气,“拿着,不过是厨上一些点心。”
大儿童听闻如此,咧嘴笑道:“那弟弟就却之不恭了。”
只是待他原路返回,要从墙头跳回去时,却见哭丧着脸的飞喜和他那威严无比的父亲——李朗秋。
原本还有些担心,此刻被抓了包,倒不惧怕。
左右不过是一顿板子,这些年又不是少打他了。
“飞喜,且过来接着食盒,大哥给我拿的点心。”飞喜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面色铁青的侯爷,只能耸着肩一步步挪到墙下,接住食盒。
李擎松了手,同时飞身一跃。
朝着父亲行了一礼,一脸你打死我我也不认错的虚张声势,嗫喏道:“大哥就算不到府上过年,也不是外人……”
盯着李朗秋严厉的眼神,他慢慢低下头,再不敢多说。
倒是出乎他预料的是,李朗秋并未过多苛责,只问了一句:“你大哥身子如何?”
李擎马上把这句话当做免死金牌,立马抬头,眉飞色舞说了一通,倒是不敢说跟袁璩那个矮嫂子打雪仗之事,潜意识他也知道大嫂那样的行为在深宅后院,颇为出格。
李朗秋嗯了一声,回头背着手就去了正房。
留下主仆二人面面相觑,待李朗秋走远,飞喜才哭唧唧,“三公子,你倒是过去了,可落下我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冻得不行。正在担忧之际,侯爷就走了过来,问了我话……我也不敢撒野,只能实话实说。”
李擎胡乱点着头。
“是了是了,我知对不住你,走吧……回屋去,大哥给了热乎的点心,赏你几口就是。”
说罢抓着飞喜就往自己院子跑去。
待打开食盒,才看到这食盒上下叠了三层,头层二层摆了好几个精致细巧的点心,三层却是几件上好的礼物。一支藏金诸葛笔、一方紫金徽墨,外有一枚白玉沁色瑞兽扳指。所有物件看着无不精致,明眼人一看就知价值不菲。
“三公子,大公子还送了你这些好礼。”飞喜揶揄道,“你可是空手过去的。”
李嶝冷哼,“我心意至诚,能抵万金,你这破落户懂个屁哇!”话虽如此,却亲自过去翻看起来,最后拿了那扳指,却见上头浮雕瑞兽,戴上拇指一试,竟然很是合适。
定是李嶝知道他喜好射箭专门挑来送他,这礼物直戳心坎,让他愈发爱不释手。
整一日,李擎都兴高采烈。
惹得李钊几次警告他小心行事,免得遭爹责罚。
李擎嘴上不言,心底倒是嘚瑟得很,李朗秋抓到他跑去大哥那头,竟然也没有责骂,细处深意他领悟不到,但在他的意识里,他以后是可以去李嶝那处。
蒋道芳后来逼问飞喜,得知除夕之夜李擎往李嶝那处去了,气急败坏,还没过元宵就派人绑了李擎来后院之中,狠狠责罚了一番。
惹得李钊都来劝解,蒋道芳边使人打了李擎,边捂着帕子哭得不能自已。
“我大半生都被容姣那个贱人按在地上磋磨,你却还上杆子去攀附他,如今他有什么值得你趋炎附势的,不过一个废世子罢了。”
一说起来,就想到十多年前的岁月,比这正月大年还冷的天里,她硬挺挺的跪在容姣卧房之外,谁人求情都不行,她想硬气些起来,却被容姣身旁几个宫中带出来的嬷嬷强压着不让。
那些屈辱的过去!
好不容易等到李嶝落魄,失了一切,自己如珠似宝的小儿子竟然心长歪了!
好端端的放着年不过岁不守,偏偏去那侧院中丢人现眼。
哭着哭着,又望向倔强的小儿子,只见他双手紧紧抱住长凳,血红的眼睛瞪得贼溜圆,就是不说半句求饶的话。
李钊是求娘亲,娘亲只顾着哭诉;开解弟弟,却见这榆木脑子的李擎固执得像头驴。
蒋道芳眼尖,一眼就看到小儿子手上的扳指,那品相一看就出自御贡,慌乱中一把抢了过来,责问李擎,“这物件你是从何处得来?”
李擎就是不回话,只嚷嚷道:“还我!”
蒋道芳声嘶力竭,“说!到底是何处得来?”
李钊刚想接过来一看,却见蒋道芳怒不可恕高高举起这白玉扳指,狠狠砸在地板上,瞬间四分五裂,碎得不成样子。
“啊——!为什么?”
李擎甩开压住他打来的小厮婆子,冲到母亲身前,双拳紧握垂在身侧,手指关节发白,似乎怒火一触即发,蒋道芳见他这番气势,以为想要对她不敬,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愤慨起身,双手用力推搡着比自己高上许多的李擎。
口中依然不饶人,“是那贱人之子施舍给你的,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