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夭折,妻子随即病故。
钟表厂是其上一份工作,好在其工位并非涂描操作,暴露时间也较短,其患上的血液病没有以更快的速度带走他的生命,他约可收到两百多磅的赔偿。
“咳...还有一半多对么。”林赛苦笑一声,“对于我这种孑然一身的人倒挺好,原本余生可能需要劳作到头,才能保证自己不被饿死,现在有了一小笔钱,反而有了一两年属于自己的时间。”
尽管他言语中似乎带着自嘲的洒脱,但实际上他脸色苍白无比,身体在因恐惧和寒冷而发抖。
在无人陪伴的情况下逐渐看着自己的身体走向死亡。
“上次提到的小号还有在吹么?”范宁问道。
“诶,儿时跟着街坊邻居的老师学的几年,还组过业余的管乐团,那时真好啊,父母和兄弟姐妹健在,虽然家境普通,但衣食不愁,还幻想过将来的爱情与艺术生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盒子被藏到床底下,一年吹响它的时候屈指可数...”
林赛将陈旧的盒子拿到桌面上打开,并找出其中置物小盒内的号油。
“试试?如果有什么记得起来的小曲的话。”对面抱吉他而坐的范宁笑着问道。
一支沉郁苍凉,带着提欧莱恩北国民族特点的咏叹调旋律被林赛吹奏而出。
范宁指尖下的六根琴弦以朴素清冷的自然小调和声进行为伴。
两分钟后音乐中断,殷红的鲜血从林赛鼻端渗出,被废纸擦拭掉后他连声说着抱歉,但眼里泪光闪烁。
“业余中的较高水平。”范宁递过去折页和卡片,“如果你有兴趣的话,欢迎按照上面的时间地点来‘旧日交响乐团附属青少年交响乐团’报道...”
他重新简短介绍了情况,说明了学习纪律和补贴标准,以及对将来的展望。
当林赛回过神来的时候,简陋的小屋已重回孤独和黯淡。
“一个...乐团...的...见习小号手?”他紧紧抱着自己的乐器。
刚刚一曲不完整又另类的合奏体验,却让他接二连三地回忆少年时期的往事,那些褪了色的画面像水波纹般的荡漾又淡出,最后是逝去的亲人、空荡的房间与逐渐消亡的身体。
就像做了一场梦,但是,那高贵的、慰藉的、令人眷念的事物永远都在人世啊。
若音乐有实体,当伏在她脚边深深痛哭一场。
深夜,返程颠簸的汽车后座,希兰向身旁闭目养神的范宁确认道:“卡洛恩,看来你的确是在按照三部分团体的思路组建人员,对吗?”
“嗯,旧日交响乐团是冲击世界排名的职业主体,附属合唱团的中期目标是针对《第二交响曲》,而附属青少年交响乐团则是另一套不同的训练曲目和演出计划,后两者都是我的‘音乐救助’和‘艺术普及’计划的重要载体。”
第一晚,三个小时的走访时间,他和哈密尔顿女士配合着完成了23户劳工的采集,以及,挑选了5位纳入“音乐救助”计划的人选。
希兰点点头,轻声问道:“实际上,你以这样的方式,回答了最开始那个问题,对吗?一个就算给他们额外救助几百金磅,也不过是在做人生价格换算的问题,你用了一个月4磅的补贴就回答了。”
“很小一部分。”范宁双手捂脸作深呼吸,“你要知道,太少了,我能够提供的‘音乐救助’名额太少,一个大型合唱团最多七八十号人,一个双管制青少年交响乐团最多六十来号人,而逝者太多,这个世界充盈着我无法理解的悲愁,这不算回答,这不算...严格来说,我仍然一无所获,在找到《第二交响曲》最终的方向之前。”
“这的确需要一个过程,但你不是一无所获,尽管他们的死亡结局不会改变,但从现在开始的最后一段时光里...”希兰伸手轻轻搭上他的肩。
“你给了他们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