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顺行刑的法场设在菜市口。
无他,这里生意兴隆,文化昌盛,众多客栈茶楼云集,商铺酒肆林立,终日行人不断,热闹非凡。
人犯在此处斩首,极大地起到了杀一儆百的警示作用,又能口口相传,叫百姓知道,大顺律法公正严明。
冷风萧瑟。
沈惜月和慕容玄同乘一辆马车,说着闲话,不紧不慢地赶到法场时。
才到午时,百姓们已经在法场外里三层外三层地聚集起来了,人群中议论纷纷。
“你们说这文远侯府是不是风水不好啊?嗬,这儿子成婚当日,差点把新娘子烧死,这才多久啊,老子又被查出来犯了事要斩首!”
“什么叫风水不好!这叫上梁不正下梁歪!他儿子欺负人姑娘,他文远候就更不是个东西了!你们知道他犯的什么事吗?说出来啊,吓死你们!”
“什么事?你倒是快说呀!就别卖关子了!”
“他呀,打着人家大皇子的名义,在江南开妓院!养了好些会伺候的美人,一个个地送到那大臣府上,拉拢地方官呢!结果这事被太子给查出来了,这才知道,原来呀,这文远候,他实际支持的是四皇子!你们说,他是不是该死!”
“唉哟这一连串的皇子,把我都给听糊涂了,不过你别说,这文远候心眼子可真够多的,该死,真该死......我还听说啊,江南的事可不止妓院!还有那阿芙蓉膏,那玩意儿,谁要是沾上一点,一辈子可就毁了!多亏太子给查出来,销毁了!”
“说得对,他是真该死啊!怎么能做出这等丧尽天良的事呢!皇上呀,就该诛他九族才是,才杀一个文远侯,实在不解恨的!”
“那哪能呀!要真是诛九族,宫里那位贵妃娘娘,怕是也性命难保咯!”
“嘘......这话也敢说,你不要命啦......要是叫官差听见,可是要捉你去坐牢的!”
“是是是!不说了不说了......唉,你们知道吗,今日还有个女犯人,听说啊,就是齐世子原先那个相好......”
到处都是在议论声,你一言我一语地拼凑着事情的真相,批判着将一切罪责都揽在自己身上的文远候。
马车驶过人群,直接停进一间酒肆的后院,沈惜月下了马车,一路随着慕容玄往里走,又一路被里头的店小二带着往上,直到一处雅间门口。
一路上连个人影都未碰见。
店小二推开门,略略行了个礼便退下了。
沈惜月进去瞧了瞧,发现这间雅间位置不算是最好的,但是极为讲究,一面窗户正对着法场,一面窗户对着走廊上有人过来过去的方向,还有一面,则对着酒肆的大堂。
这几面窗户能将里里外外瞧个清清楚楚,却又不会叫人注意分毫。
沈惜月一边感慨,慕容玄实在心细,里头的茶点吃食都是早已布置好的,沈惜月一边吃茶,一边透过窗户观察着法场,余光还能看几眼酒肆大堂中的美人起舞。
不曾想,却看到个熟人。
齐珣上次挨打受伤的筋骨似乎还未养好,坐在轮椅上,被一个丫鬟推着往刑场里头走,许是有人认出了他是文远侯府世子,自发地给他让出了一条路来。
沈惜月透过窗户,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多日不见,齐珣像变了个人一样,原先那副清雅如玉的脸,忽然变得浮肿起来,眼睛也像是哭多了,又红又肿,胡子拉碴,头发蓬乱,整个人像是被雷击了一样。
身后推着他的那个丫鬟,沈惜月也是认得的,是自小在他书房里伺候的丫鬟云秀,前世也曾是他的宠妾。
齐珣怀里还抱着一坛子酒,目光直直地盯着刑台,似乎是要等着一会儿给他爹送上一碗上路酒。
沈惜月不过看了几眼,就慢吞吞地收回视线,转而看向了刑车要驶过来的方向。
真期待啊。
刑车是从天牢中驶出的,一路出了午门,要过断魂桥,最后再到这菜市口。
江南一案中,皇上下了令,所有牵涉其中的官员,皆是就地问斩,京城中,慕容玄带回来的人证妙嫣和秦晴被赐毒酒留全尸,文远候齐益均和顾芷兰二人,则要当街问斩。
一片激动的叫喊声中,刑车总算出现。
“唉哟,来了来了!”
“丧心病狂!天理不容!”
“该杀!该杀!”
一片叫好声中,唯有齐珣痛哭不已,他凄厉地喊着,“爹!爹啊!”
刑车一前一后地驶进刑场,随行的官兵打开囚车车门,将一身囚衣的齐益均与顾芷兰拖出来,带上行刑台。
许是听见了那句爹,齐益均微微侧了头,看了一眼齐珣的位置,嘴唇一动,浑浊的双眼落下一行清泪:“珣儿......好好活着......”
“爹!”齐珣捧着怀里的酒,一身的筋骨不足以撑着他站起来一步。
“好了好了!”
押送的官兵丝毫没有耐心,有意无意地提醒着:“齐侯爷,已经到这了,就省省心吧,可别再把令公子给牵连进来了!有什么话,留着下辈子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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