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如霜,
从花格窗里倾泻一地。
窗外竹影憧憧,寝殿里只点着一盏美人灯。
扶摇怕黑,没有谢安哄睡的话,就点着灯睡觉。
其实,也还有宫女桃桃。但是扶摇怕麻烦别人,她上辈子当过社畜,知道加班有多不开心。
但是谢安不同,他是神出鬼没,上赶着自己要来加班的。
且,她也不敢太过拒绝他。
毕竟,他是纸片人里唯一知道她换芯的。
扶摇睁着眼睛望着床幔,丝丝缕缕,层层叠叠,精工御制,如雾似烟。
今天奔波了一天,反而晚上有些失眠,她怀里还紧紧抱着个抱枕。
一到深夜,就在这偌大的寝殿里,极度缺乏安全感。
她缩在被子里,孤独的数着羊群。
被子外的世界是结界,尽量连手指也不要伸出去……
她迷迷糊糊之际,寝殿的门又开了……
扶摇眼皮子沉重,其实,也懒得看是谁了?
能这个点儿来的,基本上就是谢安了。
反正天牢是关不住他!
那脚步声极轻……
谢安缓步走到床前,发现她整个人都缩进被子里了。
他不禁哑然失笑……
他轻轻拍了拍她,怕她闷着了,又从被子里捞出来一些。
扶摇半睁着眼睛,把小手伸了出来……
“谢安。”她有些困,只嘴里嘟囔了一声。
“睡吧!暖暖。”
谢安轻轻的拍着她,如同在凄寒冷宫里的那么多年。
从她三岁开始,那个一到夜里,就会惊惶、啼哭的小女孩儿。
他那时候愁死了,只能无助的抱着她,在那四周都是锋利冷刀的深宫中,暗下眼眸,伺机而动。
如一只眼瞳猩红的困兽,一旦咬住咽喉,就死死不放,直到吸干血肉,然后慢慢丰盈羽翼。
那些漫长的岁月啊!—— 呵。
一点点磨利了他的爪牙,那些在他脑海里盘旋的名字,他都会蛰伏在阴暗的角落,等待着时机,将他们一个一个从高空扯下,再用利爪将其狠狠插入土里,直到鲜血喷涌……
染红他嗜血的眼眸…
再,把利爪滋养的更加锋利!
他阴鸷笑笑,唇里回味了一瞬鲜血的味道。
而后,神情安详下来。
如今,也快要结束了。
他轻轻握住她的小软手,听着她无意识的些许呓语,内心里一片安宁。
不知道,苍龙山下的庄园建的如何了?
虽然不及皇宫大,但是她喜欢的几个地方,也尽量都按着样子建了。
横竖要比此处自由畅快,到时候,她想在园子里也罢,想四处游玩也罢,他都有时间陪着她。
哪怕…她心里介意……
他也还能找来赵子澜陪着她。
又或者,她想要裴知聿,大不了也一并绑了去……
谢安眉眼舒和,安安静静的坐了许久,等扶摇彻底睡安稳了,就吹了灯,轻轻离开。
-
扶摇醒来之时,
谢安如往昔般背立于窗前。
她不知他何时走的,亦不知他何时来的?
只知道一切恢复到以前,所有事因为谢安的回来,而重新井井有条起来。
他温柔如水的包裹着她生活中的一切,从睁眼开始,他就妥帖的安排好一切。
直到温热的燕窝送到嘴边,扶摇笑了,她搂住谢安的脖子,软糯的说了一声,
“谢安,你回来了,真好!”
谢安温柔笑笑,“臣以后,再也不离开陛下。”
扶摇有些伤神了,她尚且不能自顾,又想顾着裴知聿,如今再想顾着谢安。
似乎是一道无解的难题。
三个反派!
沈晏清,能让他们都好好活着吗?
她耷拉着脸,喜怒无常道,“走。去上朝!”
-
金銮殿上,
女帝已重新回朝。
这昏君今日脸色欠佳,且那被抓在天牢的阉贼,竟然又好好的跟在了昏君身边。
工部尚书常奉廉陡然惊魂,脸色一片灰败。
今日,工部侍郎钱隆竟到此时还未到?也不曾派人来告假,而且那阉贼又一脸倨傲在此,他心里难免忐忑了几分。
莫不是,钱隆派去的人,没有得手?
他心里忐忑着,同一众朝臣一般跪下山呼万岁!
女帝恹恹望了众臣一眼,示意他们起身。
此时,监察御史吴索矩又第一个举着折子冲到御前跪下。
常奉廉的心一下悬到心口……
吴索矩大声道,“陛下,臣要弹劾……”
“闭嘴!”女帝呵斥住他。
吴索矩陡然停住,一脸不解望着女帝。
女帝有些愠怒,“你这告状精,每日都不让朕说话,一来就往前冲。”
她站起身来,指着龙椅,热情的邀请他,
“来,来,来。就你话多!朕都抢不过你的嘴,你来,你来,坐在这里说!”
吴索矩愣了,看了一眼首辅,缩了缩脖子,“臣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