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袍男子果真停下,拱手见礼,“姑娘好。”
接着又向锦鸢身后的沈如绫作揖,“小姐好。”说话的语调温和缓慢,“在下顾生,是青州人士,是书院里的教书先生。顾某方才并非有意唐突小姐投壶,想先人曾有云,夫投壶者不使之过,亦不使之不及,所以为中也,方观小姐投壶数次,有过之,亦有不及之,是为心之不静,很不该继续投掷平添烦扰,故而出手打断,若有冒犯,顾某在此先赔礼了。”
他措辞周全,表明心迹后又要作揖赔礼。
沈如绫站在原处听了,心中恼怒散了大半,又听他谈吐文雅的说起投壶礼法,对这位温文儒雅的年轻公子友善了几分,“公子客气了。”说完后,又淡淡呵斥了声锦鸢,“退开,不得对顾公子无礼。”
锦鸢福了福身,致歉道:“公子见谅。”
顾生眸色温暖,言语更是温和平静,仿若三四月春日软绵的风,听的人身心顺意,“草木蔓发、春山可望,以盼盛景能解小姐心境。”他拱手垂眸,“顾某还有俗事缠身,这就告辞了。”
他竟能懂自己心境…
沈如绫张口,似欲言。
但看着顾生离开的背影,听着远处传来的喝彩声,她抿住唇角,终究还是闭口。
椒叶小心的揣摩沈如绫的脸色,瞧着不像刚才那么阴沉,问道:“小姐,咱们继续投壶?”
沈如绫收回眼神,掩盖住眼底的黯淡之色。
兴致寥寥回道:“不投了。”
椒叶立刻应了声,转身就指挥起锦鸢,“快把箭都收了,小姐不投壶了。”说完,又殷切扭身的问沈如绫:“不如咱们去看看蹴鞠?奴婢听着女客那儿魏大娘子下场了。”
沈如绫点点头,竟是答应了。
椒叶忙陪着她去蹴鞠那边,留下锦鸢在原地收拾。
锦鸢自然知道因试婚一事后,小姐不喜自己,今日她又领了夫人的差事来,如今差事能糊弄着交差,能不在小姐面前露面,她也乐的自在。
只是…
小姐一向孤傲。
方才投壶被打断不见她恼怒,反而还平静下来,愿意去看蹴鞠。
“嘶…”
锦鸢忙不迭抽回手,慌神之下指腹不小心被箭头划伤,她含着指腹,不再胡思乱想,专心收拾残局。
收拾完毕后,锦鸢也跟在沈如绫身边看着场上的蹴鞠。
魏家主母当真是五艺精通的妙人。
蹴鞠场上攻势飒爽,带球过人,统领全局,队里的女子都以她的安排为尊,很快就将对面压的兵败如山倒。
女客们纷纷为魏家主母喝彩。
锦鸢也看的认真,视线不敢往男客那边看一眼。
男客、女客的比赛恰好同时结束,魏家主母抹着额汗,气喘吁吁的下场,坐在一把圈椅上,卸了襻膊,同走上前的禾阳郡主说了两句话后,就见她们使了婢子,将赵非荀叫了过去。
簇拥着沈如绫的小姐们眼神暧昧的瞅着她。
她们离得远,听不清楚说了些什么。
见赵非荀请过安,说了几句话,就朝着沈如绫这边看来,小姐们暧昧着羞红了脸,纷纷看向沈如绫,连椒叶也不由自主的紧张着,小声念道:“小姐…是赵将军…”
锦鸢心知赵非荀看的是小姐,但仍觉得那视线灼人,刚才被触碰过的肌肤更是火辣辣的发烫。
心跳着蹦到喉咙口。
连忙低头挡住自己的脸。
沈如绫虽不喜赵非荀武将的鲁莽,但在人前不敢忘了自己的身份,在赵非荀看来时,浅浅一笑,不迎合也不胆怯,端庄轻浅福身回了一礼。
规矩体面极了。
赵非荀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
沈如绫松了口气,脸上佯装的浅笑瞬间收起,今日桃花宴的主人是魏大娘子,只要魏大娘子没开口,郡主娘娘碍着主家面子,也不该召她去见。
幸好没叫她去见。
否则,以自己此时心境,再见赵非荀从蹴鞠场上下来,浑身是汗,后背湿透的狼狈样子,她不确定是否能掩饰心中的厌恶。
想起婚事,她心中更是烦闷。
桃花宴进尾声,众人陆续离场散去。
沈如绫也带着两个丫鬟出园子,坐上马车回府。
在马车上,椒叶将憋了一路的话故意在小姐面前抖落出来,语气不善的叫了声锦鸢,“我忍了一路,在外面顾及国公府的体面才没有说你,刚才在蹴鞠场外,大家活儿都知道将军看的是小姐,小姐还未说什么,你倒是惹了眼,莫非是要让人都知道你做了试婚——”
沈如绫睁眼,呵斥:“闭嘴!”
椒叶似乎愣了下,旋即不甘心道:“小姐…是她…”
沈如绫冷冷剐她一眼,“自己掌嘴。”
椒叶万般委屈,但不敢不从,自行扇了两巴掌,才听到沈如绫说停下,她立刻捂着脸上,心中对锦鸢恨意更深。
沈如绫训完椒叶,才看了眼缄默的婢女。
锦鸢是从粗使丫鬟提上来的,看着寡言怯弱,沈如绫性子孤傲,自然也喜欢性格鲜明活泼的丫鬟,再加上试婚一事,对锦鸢更是不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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