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孟奶奶高兴,就话特多,因为耳朵渐渐背了,嗓门愈发洪亮:“碑碑,瞅你干爹这个肩章!这个军装!多帅气!多俊啊!”
“碑碑你说是不是!”
“你说你干爹俊不俊?!”
周围人毫无察觉,全家高声寒暄。唯独孟小北沉默,低头紧抿嘴角,憋着不说话……尼玛的,简直太俊了,眼都闪瞎了。
大年三十,依山东人风俗,最重视亲情传统,应该是儿子与父母住在一起过年。孟家三个女儿都成家了,陪公婆过年呢,儿子又不在,少棠在酒桌上自然而然替代了孟建民的位置,坐在孟小北爷爷身边,陪老爷子喝酒。
少棠举杯站起来,说,“我替我大哥敬咱爸咱妈一杯酒。”
“再来一杯,这杯敬全家!”
少棠是从那边儿带来好酒,“蒙古王”,还有内蒙特产山羊奶酪,奶茶粉,两件特高档的羊绒衫,大号给孟家老爷子,小号给孟小北。
暖气烧得很热,少棠脱下军服,一屋子荡漾暖意。孟小北就坐干爹下首,闷头吃菜,话极少,问一句答一句。
反倒是他干爹稳得住,席间聊这些年在内蒙当兵的经历,大兴安岭老林子里执行任务各种趣事。吃饭这工夫不断有串门拜年的亲戚邻居,每进来一拨人,少棠一定是各方瞩目焦点,恨不得要将前前后后经历对每人都讲一遍,大碗大碗喝酒,神情明亮爽快。
孟小北坐得太近,不方便抬头看,只用眼角余光,偷瞥少棠的鬓角、耳朵、衣领,甚至暗暗凝视对方胸膛缓慢起伏的节奏……
可能是分开时间太久了,这四年,又是孟小北生理和心理产生质的飞跃的发育时期,很多感觉,完全就不一样了。
最不一样处就在于,他自己性情也变了,不可能像小时候那样厚皮赖脸没羞没臊,缠着他干爹亲亲抱抱、胡搅蛮缠。男孩长大,都会经历这一段,青春发育变声期,在家中沉默寡言,脸皮变薄了,死要面子了,有自尊了,开始莫名其妙的害羞了!很多腻歪的话他不能说,因为根本讲不出口。
孟小北那时一双细长帅气的少男小单眼皮里,瞧见了自个儿稀罕的人,装的就是两汪子羞涩的甜蜜……
孟奶奶饭桌上一直拉着少棠胳膊,喜欢得不行,凑头问:“勺烫啊,这回回来,不走啦?”
少棠说:“调回北京,西山那边儿的森林消防部队,应该几年内都不会动了。”
孟奶奶笑眯眯的,很八卦:“干儿子你岁数也不小了,你都三十啦!”
少棠忙更正:“没有呢,我才二十九。”
孟奶奶很较真:“俺们那里算虚岁,你就是三十了!你有对象了没?”
少棠垂眼一笑:“部队里,上哪找对象?”
孟奶奶赶忙接上这句:“这么俊的大小伙子,赶紧娶个漂亮媳妇吧!这回来俺们家,是来娶媳妇的不!”
孟小北一抬头:“……?!”
孟奶奶话里有话:“你刚才在楼底下可说了,俺都听见了,你说‘回来娶’!”
少棠很稳,没有表情,哄着老太太:“您放心吧……我不着急。”
孟奶奶实心诚意的:“告诉你吧,娶俺们山东的小嫚儿,最好了!漂亮,家务活能干,而且——最能生孩子!”
孟小北一口摩奇鲜桃汁“噗”得喷了出来。
他顺手捞起衣服前襟一抹嘴,没错儿,绝对能生,奶奶您就生了五个。
孟小北小姑脸皮最薄,简直比孟小北更墨迹害臊,从小到大就是个软弱性子。她坐得很远,在桌子对面,半晌突然问了一句,“上回给你织那围巾,合适吗?”
少棠顿了一下,客气点头:“合适。”
小姑问:“怎么没戴啊……”
少棠淡淡地道:“我们那边风沙大,那么好的毛线,都戴糟践了,我收着呢。”
孟小北悄眉耷眼听着,心里庆幸他干爹没戴小姑送的围巾回来招摇,又不爽他干爹竟然还把围巾“收着”呢!……自己呢?干爹不知把他“收”到哪里了,见面甚至都没抱他一下。
一顿饭就吃了两个半小时,连吃带聊,没有孟小北插嘴单独开小会儿的机会……
饭后,少棠又陪老爷子老太太打麻将,这是孟家人每回家庭聚会例行的娱乐活动。
孟小北的小表弟,三姑的孩子,从隔壁楼跑来叫:“北哥,走咱出去玩儿。”
孟小北俩手揣兜,在走廊里溜达,心不在焉:“你自己去呗。”
表弟无辜地嚷:“你不出去玩儿!那我们怎么玩儿啊?”
家里表弟表妹都已习惯唯孟小北马首是瞻,北哥是家里孩子王啊,北哥不带我们出去玩儿,我们自己不会玩儿啊!
孟小北:“……我看他们打麻将。”
表弟极度诧异,北哥什么时候喜欢看咱姥姥姥爷打麻将了?大人的裹脚布式的娱乐,多么无聊!
孟家老爷子和老太太玩儿麻将都极专注。老爷子平常不爱说话,但是脑子很灵,老谋深算,手指一摸就摸到每张牌是什么,都不用看。跟小辈玩儿,一路就赢。他们不来大钱,就用一分一分的钢镚。平和一分钱,坐庄翻倍,自摸再翻倍,明杠加一分,暗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