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眼前穿戴整齐、衣冠华贵的少年郎不似常人面前的冷漠疏离,甚至不同对外的寡言,穆连紫在想着什么呢?
体内的毒素已经得到了缓解,蛰伏的活力似乎也在渐渐消亡,但她全身的力气还未全然恢复。
现在,全身能够被调动的一个是嘴——正在吃着盘获亲口送来的吃食,先前是小米粥,现在,已经是甜腻的蜜枣糕;另一个,则是不用费啥力气的大脑了。
此刻的穆连紫,多少是被眼前的“景”触动了。
是开始回忆了吗?
答案是十分肯定的否定。
刚萌生的“久违的岁月静好”不过是一种突生得感慨,记忆还是回忆,丝毫的画面都不曾出现。
现在她在想的是,太子对面一个对于过去没有记忆的“故人”,怎的就能自然而然将二人视为同一个人?
又怎么会,那么自然而然地又明目张胆地展现他对“这个人”的区别对待、与众不同?
是因为他对“顾芷兮”的执念过重?还是对“顾芷兮”情之深厚?
这个想法,穆连紫的心拧了一下——无论是谁说她是“顾芷兮”,她都不是啊,她依然坚持着,她不是“顾芷兮”,哪怕有顾芷兮的部分记忆……
她,对于别人用看顾芷兮的眼神看着她这件事,莫名地就是不利爽。
她是穆连紫。
现在,乃至未来都是穆连紫。
相较于认定盘获的特别对待是源于她是顾芷兮这个原因,她其实更倾向于另一种猜测的。
那便是,她不过是一个可以被利用之人——利用她去试探一些人,利用她去刺激一些人,利用她去防着一些人……
一切,都源自于利益的考量,便在他的认知里,她是穆连紫,而已。
“啊。”感受脑门被指节敲打了一下——不疼,只是有些突然,让她忍不住喊了一声。
她不解地看向“凶手”。
“紫儿,孤就在你的眼前,有何疑问直接问孤不是更快更清楚吗?”盘获认真地说,眼睛里甚至闪着一丝期待地光芒。
似乎已经做好了“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准备。
可穆连紫没有如他所愿,什么也没问。
盘获看向穆连紫的眼神里浮现了一些哀怨,仿佛自己受了很大的委屈。
穆连紫更是不解了——委屈?委屈啥?
她迎上他的眼神,与他对视,将自己的疑惑展露无疑。
对视片刻,还是盘获败下了阵。
或许情动,但未必信任……
罢了,本来自己都还解释不太清楚自己变化的一些细微之处,又怎能要求对方立马就全盘接受呢?
来日方长。
想通透了这点,盘获整了整神色,然后他说。
“紫儿忘了解毒心法是哪三式了?”他抛出问题。
穆连紫自然而然地说:“不就是缘起、情缠、缘灭?”
她将卷轴里的三个部分的最后两个字——师祖的记录习惯,便是将每部分的核心词放在每个部分的最后,即不管每个部分前面说得如何深奥,只要从最后一个词入手,便能找到参悟卷轴心法的诀窍。
“先前,我们已经完成了第一式,缘起便是相遇。相遇之初,其中一方总是要付出多一些,甚至是一头热。故而,第一式之时是孤将真气不断传与你。”盘获接过话,直接挑明了说。
穆连紫点点头。
盘获继续说:“接下来第二式,名为‘情缠’,卷轴当中说‘来之往兮,此消彼长’,孤认为,这需要的是我们二人相互信任才是,毕竟这一式,孤要将真气渡给你之后,你再回传,当中哪怕有一丝的迟疑与犹豫,便会气血逆流、走火入魔。”
听了他说的,穆连紫眼皮动了动,微垂。
“紫儿,孤知道,你还不甚信任孤。”
一句话,穆连紫抬眼,再次看向盘获。
然后,穆连紫定定地看着盘获,一字一顿地说:“是的,阿紫并不信任殿下您。”
盘获一愣,随之是一抹松口气的浅笑。
“紫儿这话说的,倒是挺坦诚。”
语气轻盈,没有被冒犯的不快。
“展开说说?”
展开?如何展开?
穆连紫眉毛轻挑,说:“殿下,人生何处不相逢,你我全因一道圣旨……殿下,我们不算‘认识’,只是人生短暂交叠。”
“好。”盘获说。
他的“好”让穆连紫一愣——好啥好?什么意思?
“确实,‘信任’之前要先‘认识’。那就先从‘认识’开始吧。”盘获说,顿了顿,又追加了一句——“让我们,重新认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