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沉沉的夜晚中,男人蜷着身子,好似没听见,酒劲上涌,在路边直接昏睡了过去。
毫无疑问,这样的男人到哪个地方都是令人鄙夷的对象,周围酒客自顾自喝酒好似刚刚的闹剧只是幻觉——而事实并非如此,他们的话题笑骂起来,无疑是有关刚才那个男人的,每个人醉醺醺的模样透着事不关己。
斯普林格听到身旁的人探身说:“您很好奇黄色牌子吗?这是一种职业凭证。”
“……是这样啊。”
斯普林格看见了男人诚恳的目光,似乎他的话语纯粹是为了科普。
只是无意之中谈谈……某种非正派女性从事的行业在俄罗斯生存的要求。
这很好地解释了周围没有一人向那个男人伸手的现状——连妻女都能出卖的男人,不止是废物,更是没有人同情的对象。
简单来说,就是人渣。
斯普林格不再想方才的闹剧主角,“对啦,先生,我们刚刚说到哪了,是说到我要来这里收养一个男孩吗……”
“恐怕您是受人所托,既然您此前与您的养子的家庭并不相熟。”
“没错。”斯普林格点点头,“没错。”
“这是很稀奇的事儿,您也许不能相信,不止要这样,我还得关心养子交上两个真心朋友……这事儿可比收养一个孩子难太多了,别说孩子,就是我自己,也挺难这么说呢。”
“您知道是谁让您这么做的吗?”
“知道又能怎么样呢,先生,生活就是这样的,我总比那些为什么要做这种事都不清楚的人要幸运。”
对方安静地倾听着,直到斯普林格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询问:“对啦,先生您旅行见多识广,有和这个年纪的孩子打过交道吗?您知道要如何帮他们交朋友吗?”
独自来到西伯利亚的男人披着霜雪,即便脱下外套,内里也是第一次来到俄罗斯的人们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装扮,明朗的线条恰到好处,露出蓝色瞳孔,鼻梁高挺,阴影中显出深邃和有神。
他只是坐在那里,举止的从容就令人瞩目,更甚至能感到那身上一种难以言明的优雅磊落,源自生活,只有自由的心灵才能养出这样的气度。
他的眼光挑剔,并不是所有人都能让他动容。被这样的人选中寻求帮助,男人竟荒谬地升起一种荣幸的感激之情。
“拿我自己来说好了,”男人把手一扬,“我是不善于交朋友的,您知道吗——两个朋友中总有一个是另外一个的奴隶,虽然往往谁也不承认这一点。当奴隶我是不干的,而在这种情形下役使人也是一种麻烦的事,因为同时还得进行欺骗。更重要的一个原因是……”
斯普林格往停下话语的男人旁边靠近了些,对方的端正面庞流露一瞬越界的鲜妍肆意,带着些隐秘的傲慢:
“何况我有仆从又有钱!”
说完,对方像是困倦了,打了个哈欠,靠着壁炉闭上眼睛。
斯普林格愣了会儿,失笑。
两人静悄悄地安坐在壁炉两旁,斯普林格看着炉火发呆。
购置房产被提上了议程。
民宿的俄罗斯特色恕他无法享用。
时至深夜,俄罗斯的冬夜格外漫长,在吵吵闹闹的人间灯火里,外乡人反而席卷漫起几分困倦睡意。
“您要走了吗?”
“是啊,承蒙招待,您的酒很有风味。”斯普林格定了定神,一杯高度数白甜酒的分量还不足以抽离这具身躯的神智。
酒量不错,还勉强算是个好消息?
“祝您度过一个安宁的夜晚。”
——前提是不要和喝酒如饮水的俄罗斯国民比较。
饮下大半瓶酒水的男人睁开眼,眼里只有懒散没有醉意,礼貌性地说。
斯普林格神情没什么变化,轻轻点头:“祝您晚安。”
酒馆的大门先一步打开,就这样静谧的夜而言,这个晚上未免太过热闹了。
一个穿着俄罗斯式夹毛军服戴着帽子的男人大步走向壁炉的方向。
“东西出事了。”
“好苏西霍夫,我是相信您的能力,才把一切交给您。”那位适才还靠着壁炉的先生已然又是一副单纯无心的样子了。
接下来的一分钟,斯普林格眼睁睁看着养尊处优的贵族军官仅靠三言两语就重新把赶来的军士给忽悠走了,后者浑然未觉来时的忐忑已然消失转化为追查的动力,顿时斗志昂扬。
斯普林格戴上手套走向门口,停下脚步,忽然起了心思,回头问:
“对了,您叫什么名字?”
“毕巧林……”他笑了笑,狡猾地说,“您可以叫我这个名字。”
“是您的本名吗?”
“请您原谅一个不能使用自己名字的人有难言之隐,”毕巧林站起身,说,“多余的人是不能说出身份的。”
“能和您这样的大人物打交道,是我的荣幸。”斯普林格笑道。
斯普林格说的并非毕巧林贵族军官的身份,他只是忽然发现毕巧林最后的那句话非常有意思。
“被污浊的阴郁……”
“朋友”
“温柔森林的秘密”
斯普林格记忆里曾经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