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阳之西,中庐县。
许汜辞别孙乾后,次日就乘鹿车来到了杨家庄园听学。
杨家讲学的是杨虑,今年十六岁,少年就以神童而闻名于世。
自前年开始刘表以及周围几个郡守就屡次征辟,杨虑皆推辞。
今日难得阴天,许汜来时杨家庄园附近已聚集了近百人。
都是来这里听杨虑讲学的,杨虑讲学肯定不如宋忠这类官学大儒。
但杨虑这里有个最大的优势,那就是讲学的时候不藏私。
能围绕着一個点,给你说透。
同时又不拘泥于古今文经两派、各家的各种繁复注解,就仿佛讲经典故事一样。
容易理解,听讲的时候也不怎么累。
所以来听学的不止是求学少年,不乏许汜这样成名已久的中年人。
许汜刚坐下不久,衣着鲜绿蜀锦的翩翩公子廖化端着一盘竹简来到许汜身边。
许汜挪了挪屁股,让出一些空间:“元俭怎么没去官学?”
廖化跪坐好,整理盘中竹简,笑说:“官学不准我等议论北方战事,索性就不去了。”
他盘中竹简都用防水的丝绸袋子装着,丝绸袋子上刺绣了经卷篇章。
廖化取出一卷,这卷竹简十分精美,竹片打磨光滑,长短、宽幅几乎一致。
普通竹简是三纬编成,纬绳较粗;廖化的竹简则是多条细线编成,牢固的同时异常精良。
细线不耐磨损,使用一段时间就要重新编扎。
廖化几乎将有钱人三个字贴在自己脑门。
整个中庐县,最强的就三家,蒯家后来居上,但论底蕴家资,还是廖家更强。
而杨家这一代出了个神童杨虑,能笑到最后的架势越来越明显。
许汜、廖化低声闲聊讨论北方战事时,人堆里司马芝正捉笔誊抄。
他身上衣衫浆洗泛白,脸上没有多余的肉,但须发打理的很是精致。
此刻正往空白竹简誊抄文字,书写缓慢,力争不错一字。
来这里听学的近半是北方避难士人,现在也都低声讨论北方的战事。
曹军主力被吸在黎阳周边,根本不敢轻易撤退。
前期投入了太多物资和人力,撤军不说浪费问题,光是河北士气上涨一事,就不是曹操愿意面对的事情。
士气这种东西一旦压下去,就要乘胜追击,直接打死。
若是反弹,会很麻烦。
宛口就是曹操的侧腰,刘备已经捅了一刀,还打断了曹操两根指头。
现在发兵数万,哪怕不去前线,只是驻屯宛城一带,也能在战略上与河北相呼应,让曹操首尾难顾。
民间士人意愿强烈,可刘表镇南幕府迟迟不做表态。
博望坡一战,俘斩千人,与俘斩五千人有本质区别。
俘斩千人,是打掉了夏侯惇集群十分之一的兵力,稍稍补充又是一支精锐之师;而这次俘斩五千,相当于彻底打残了夏侯惇集群。
这能证明曹军还是那个曹军,没什么了不起的。
也说明,荆州人努力一把,也能把中原人从马背上扯下来!
许汜闲聊之际也在侧耳聆听,这里的言论,就是民心!
未过多久,杨虑握着一把零散竹简走来,他与相熟的士人纷纷打招呼。
他十六岁身形单薄,身高六尺脚踩木屐,打招呼露笑时有两颗明显虎牙。
落座,杨虑阅读零散竹简,垂目看竹简上的字迹:“有一位朋友今天想听唇亡齿寒的故事,比起唇亡齿寒,我想到的却是负薪救火,引火烧身。”
他挑出这枚竹简在手里晃了晃,环视周围士人:“官渡、仓亭以来,众所皆知,河北丧师十余万,两年间丁壮折损最少十三万,多的话有十六七万。”
见没人反驳这个论点,杨虑继续说:“我荆州男女三百余万,约在七十万户,丁壮亦有百万,轻易可得三五万精锐,使驻屯宛城,遥遥与河北呼应。可若是明年曹公向南而来,河北可能余力袭扰其后?”
这时候一个士人开口:“威方先生,难道就该这样错失良机?”
杨虑摇头:“良机只是荆州一隅之地眼中的良机,着眼于天下来看,河北新旧更始,谁也不知袁冀州能否坐稳。曹公若能定河北之地,天下将安,我州又何必兴兵?”
“这天下,已乱了二十年,是该随着袁本初身死而终结了。”
杨虑目光环视,见大多数人北方士人持认可态度,只有寥寥无几的北方士人恨恨不平,又不肯站起来开口反驳。
这说明从公义方面,静静等待北方统一是没问题的。
这些人应该是与曹操方面有私仇,这种时候上不了台面。
杨虑倾向于天下将安,乐于见到这种局面发生,所以反对荆州大范围征兵。
当即就有几个士人起身离去,他们更想与荆州外拓派打交道。
廖化很爽快的将自己的竹简装袋收好,端着盘子起身对杨虑所在微微颔首。
杨虑也点头笑笑,目送廖化离去。
廖化少年意气,虽然曹操没损害过廖化一丝一毫,可廖化不愿生活在曹操治下。
几个犹豫的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