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这东西怪得很,对不需要的来说几乎是度日如年,需要的人却恨不得多长出几只手来。
朱慈烺在大婚之后并没有多少时间与徐绍月缠绵,这里方一走完全部流程,那里便已窝在了乾清宫的暖阁里。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当初他手里并没有几个能够放心使用的人,诸般事情也不得不亲自盯着。
待到此时,朝廷中枢虽已恢复了全部宫内,但在惯性的作用下,朝中臣子都觉得陛下会关注手中差事的所有细节。
由此一封封自四面八方而来奏疏便将他的桌案堆了个满满当当,便是周全也不由在暗处埋怨督抚们。
对于这样的情况,朱慈烺倒没多少不耐。
归到根里,他也是经过诸般娱乐手段的人,在他眼里这個时代的那些玩意和批阅奏疏也没有多大差别,与其白白浪费时间倒还不如将精力都放到政务上。
“周全,这两份抓紧发出去。”
“是,陛下。”
随着一声轻呼,周全便将摆在案角的两本奏疏拿到了手里,其后他见陛下的注意力并不在这里,心知再无什么吩咐便悄悄退到了阁外。
这两封奏疏是杨畏知和瞿式耜发过来,一个里说了云南改土归流的情况,另一个里则说了广西土司内讧的事情。
内讧倒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广西那几家子结了百余年的血仇,每次都想发设法要将敌人屠尽,每次都会有漏网之鱼出现。
时至今日,广西动不动就闹出土司之间的仇杀,朝廷上下晓得他们闹不出太大动静便也只尽人事听天命,除了等他们杀得差不多了再从中斡旋之外也没多少动作。
起先,朱慈烺对这封奏疏并没有太过留意,只是朱批之后便打算按着正常流程由内阁下发。
可也不知是内阁的人刻意行事还是周全不经意间所谓,广西奏疏的下面便是杨畏知送过来的那封。
按着常理来说,他的本官仅是澜沧兵备道,算起来也没有直接往中枢递奏疏的资格,但他用计大大拖延了沙定洲进兵的时间,论到作用却也是极为关键。
所以,就算杨畏知在平叛之战中并没有那得出手的战功,朱慈烺还是通过内阁给他加了个左军都督府都督佥事的级衔。
待到此时,黔国公年幼、云南巡抚遭罢,他这个都督佥事也便成了云南实际上的主事之人。
在他的那封奏疏里详细说明了云南改土归流的进展。
坚定站在官军一边的自不需多说,那些土司本就寥寥,朝廷自得好好封赏一番;那些从了沙定洲的也不必费心去想,当朱慈烺还在汉中与豪格纠缠的时候便已被抄了老窝。
除开这两拨,余者便都是在明面上两不相帮的,而杨畏知的重点也就在这些人身上。
这帮子人再沙定洲之乱里并没有直接出兵,但在暗地里却有不少给了叛军极大的便利,所以在平叛战事的末期,这些墙头草中便有不少被查出了勾结叛军的证据,自也没逃过改土归流的下场。
局面发展到现在,对墙头草们的清算已然结束,他们的田产林地也按着皇命分到了百姓手中,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其残余势力总还有些蠢蠢欲动,所以杨畏知便想让中枢下道旨意,让焦琏所领的广西人马暂留云南。
看完这两封奏疏,朱慈烺不单明白了瞿式耜的言外之意,更脑补出了云南和广西之间的口水仗。
早前云南沙定洲叛乱和四川清献两军对攻,朱慈烺手中兵力略略吃紧就命焦琏领广西之兵入滇平叛。
按着常理来说,此时沙定洲之乱早已平定,广西的客兵便该原路返回,但云南的情况较为特殊,若没有大军震慑总免不了会生些事端。
依朱慈烺想来,杨畏知定是给瞿式耜打了一个又一个太极,迟迟不肯放广西兵回返。
待那谦谦君子反应过来,杨畏知这厮定又是借着无有皇命为由将事情强压了下来,否则这官司八成也不会用这种方式将官司打到朱慈烺面前。
说一千、道一万,朝廷要他们这些封疆便是来解决问题的,动不动就把事情闹到上头总免不了担上个能力有限名声,自家仕途便也再难进展。
此时瞿式耜既然委婉地将事情闹了出来,想来也是被云南那奸猾货逼得没有办法了。
这便是让朱慈烺为难的地方了。
两个封疆虽闹了起来,但他们谁都没有错处。
究其根本也只是朱慈烺没有及时就广西兵的去留下达命令,这才让两面生了龃龉。
不过话说回来,这一年多的时间里,朱慈烺不是在打仗就是在去打仗的路上,哪怕回了应天也还是被一桩桩或大或小、或急或缓的事情拖在这暖阁之中,根本没有半刻休息的时间,有了疏漏却也是难免的事情。
这司礼监还是得转起来啊。
心中生了这么个念头,朱慈烺却在须臾之间便将其掐灭。
这倒不是他怕宦官为祸乱,实在是应天的这帮子内监太不当用。
北京的司礼监中都是从内廷学堂里毕了业的,与之相比,应天这里的内官说是文盲都有些抬举了,他若真有胆子用这些人批红,怕也就三五日的功夫便能闹出天大的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