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在大西军手里的皆都是降军,不消三两個月,豪格便能再组出一支相同规模的人马,而此番折损的却都是货真价实的旗丁,对于大清而言既是统治基础,又是不可再生资源,却非能够肆意挥霍的炮灰。
被人当猴耍了一通,又遭了这等损失,豪格的突然爆发自也在情理之中了。
“问得什么话?!昨夜已在终止铺将就了一宿,今夜怎好让将士们再在外面将就?!”
对于豪格的反应,罗洛浑倒没有搞什么劝谏之类的事情,待朝那兵卒厉声呵斥了一句,他便一言不发地由着战马随人流行进,两人之间便也再次沉默了下来。
约莫一两盏茶的功夫,队伍的行进速度逐渐缓了下来,而当前面士卒正准备给两位王爷让路之时,豪格却突然说了一句。
“父皇在时总说我性子太躁,此番总算是明白了。”
“王爷何出此言?”
很明显,豪格这两日已然做了反思,并非只是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可出乎他意料的是,平素里对自己颇为了解的罗洛浑却在听到这话之后一脸茫然,似乎并没有听明白内里所指。
“拿住张献忠后我便该稳扎稳打谨慎行事,若非因贪功而中了刘文秀的圈套,总不至于遭了此番大败。”
“大败?王爷何出此言啊?”
罗洛浑声音落下,豪格心中的无明业火似又有燃起之意,只是将才的一番反省总也不是全然无用,不过一两个呼吸的功夫,他的心绪却又平顺了下来。
“被人当了猴耍,又损了这么多旗丁,若这不算大败,怕是.....怕是天理也难容了。”
豪格的话自然无错,但若相较于多铎与阿济格,他这一番却也算不了什么。
说到底,中、东两路,一个全军覆没,一个折了尼堪,他豪格虽然败了,但也只是折了些兵马,却没有皇族于此阵亡。
若是换个说法............
“王爷,您想岔了,”眼见豪格的情绪愈发低沉,罗洛浑却直接笑了出来,而当豪格眼中闪过一丝怒火之时,他的解释却紧随而至:“您此番挂帅出征虽因闷热难耐而不得不领兵回撤,但初掌兵马便平了河洛会久不能定的山陕两地,后又一战剿了张献忠及二十余万大西兵马,若是拥有此等战绩也能算是战败,那我大清又有何人可言一胜?”
话音落下,豪格心中的怒气立时便消散不见,取而代之的却是溢于言表的震惊。
许多事情都是一体两面。
就似豪格这有些急躁的性子,若是有心贬斥,自能将其说成鲁莽,但若要夸赞一二却也能称之为耿直。
此时他虽能听懂从罗洛浑口中吐出的每一个字,可当他们连到一起时却总还是觉得哪里不对。
“这不是自欺欺人吗?却又能瞒得过谁去?”
怔怔地问了一句,豪格便满脸不解地等着罗洛浑的解释。
在他想来,就似多铎和阿济格那边有他的人一般,这一路人马里也有各方掺进来的人手。
此时他自能如罗洛浑所说那般用言辞粉饰此番战败,但怎可能骗得过多尔衮和老代善?
与其等着其他几家拆穿自己的谎言,倒还不如大大方方直接承认,左右三路之中他是败得最轻的,难道还怕北京的那帮人借此发难不成?
对于豪格的想法,罗洛浑自是有所猜测,只是他们二人一个善于军略之事,一个的特长都在政争之上,于这等事情上的观察角度自也有所不同。
“王爷,您觉得我大清为何能走到这般地步?”
“自是我女真兵强马壮。”
“不对。”
说这两个字时,罗洛浑并没有用太过刻意的语气,仅只是淡淡地说完便等着对方回应。
可豪格的心思从来都只放在军伍之事上,对于这等偏向于政略方面的却算不得在意,待听这等说法却又将眉头皱了起来。
如此反应倒也在罗洛浑预料之中,随即便直接解释了起来。
“我大清能有席卷天下之势,一者乃是大明丧尽人心,二者乃是咱们表现出了席卷天下的能力。”
“席卷天下的能力不就是兵强马壮吗?”
很明显,两人对“席卷天下的能力”并没有统一的认识。
在罗洛浑眼里,这能力不只是兵强马壮,更还有诸多其他因素,否则华夏这么多年下来,有许多朝代却不见得能坐了天下。
不过对于豪格的追问,罗洛浑却只是笑了笑却也没有再行辩解,待略一思量之后便直接换了个策略:“王爷说的是,的确是兵强马壮,此时我中、东两路皆都败在了明皇手里,若我们再败上一波,那在天下人眼里谁又是兵强马壮呢?”
“天下人懂得什么?此番虽败,却非我军弱于明皇,要不是士卒们已然疲惫不堪,军中又没了阿哈,就凭他那点火铳兵怕是连三两轮冲击都抗不下来。”
“................”
老实讲,罗洛浑多少也有些无奈。
豪格什么都好,就是因太过看重武力而忽略了其他。
这样的性子若是放在一寻常武将身上倒也算不得什么,毕竟临阵杀敌只需关注眼前即可,但若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