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军在遭到突袭后的前几个时辰当还处在全力戒备之中。
可若时间再过得久些,待到兵卒们换班之后,那些前半夜未能安稳休息的士卒们却不见得还能将上面的军令完全贯彻。
这便是孙可望这些从最底层上来的军将与豪格这等权贵之间的差别了。
他知道军令是一码事,执行又是另一码事。
若是上面传下来的每条命令都能毫无折扣的得到执行,那还要极其严苛的军法做什么?
孙可望的料想自是没错,此时清军各将虽早就将全力戒备的命令传了下去,但身体的本能却还是让当值的士卒处在了极端的困倦之中。
“老三,你先盯着点,我稍眯一阵。”
在位处山道内里的一座营寨之中,一名年岁稍长些的士卒只朝着身侧搭档说了一句便蜷着身子坐在了地上。
“柱子哥,莫睡,要是让上面的看见,可是要吃军法的。”
“没事,你啥时候见过当官的在这个时辰巡夜?”
毫不在乎的回了一句,这被称为柱子哥的士卒便将眼睛闭了起来,可谁曾想,他这里还没调整好姿势,那老三的声音便又传了过来。
“你睡了,我咋办啊?”有些恼恨地说了一句,老三便想伸手将对方自地上拽起,可与此同时他又似想到了什么一般,待将手止住便叹了起来:“唉~~~~,出来一年多了,也不知家里怎样了。”
他想得清楚,这柱子哥性子急躁,若来硬的却难免起了冲突,倒还不如说些对方感兴趣的话题,直接将那瞌睡劲驱散来的稳当。
果然,当他话音落下之后,柱子哥将才合上的双眼便又睁了开来。
哪怕对方并未接茬,但换谁来看却都晓得这句话勾起了他的兴趣。
见此情形,老三心中略有得意,但面上却是半点不显。
说到底,他是个从辽东逃到辽西的外来户,只是为了争条活路才仗着有把子力气入了军中。
这么些年下来,老三虽然也算在军中占住了脚跟,但又有哪家会把姑娘许给他这等货色?
那所谓“家中”实际上也就是一间破草房罢了。
可这柱子哥却完全不同,他乃是正儿八经的辽西本地人。
在大帅投了鞑子之前,他不单已娶了老婆,更还有了儿女,这家中二字对他的影响自然要远胜于老三。
“柱子哥,听说大帅是被闯贼抢了老婆才投的鞑子?”
“屁的老婆,就是个小妾罢了。”
“为个小妾就投了?”
“胡话!咱大帅哪是这等人?”待听老三之言,柱子哥立时便呵了一声,其后他略一思量便将从自家亲戚那里听来的道理讲了出来:“咱大帅投了鞑子乃是为皇帝报仇。”
他们口中的大帅自然是统领关宁军的吴三桂。
在投清之后,这位吴大帅于第一时间便已将自己对这等行为的解释散到了军中。
按着他所言,君父因闯贼而死,他这个世受皇恩的于情于理都当与闯贼不共戴天,只是他势单力薄并非如日中天的闯贼对手,所以才在情势所迫之下求援于外敌。
只是解释虽也解释了,但在军中的扩散程度却不怎么样。
似柱子哥这等在本地有千丝万缕联系的倒也多少知道一些,可如老三这种混活路的却是半点都不关心。
说到底,皇帝死了也就死了,他老三的饷银非但没有减少,鞑子更还将早先欠的都补了齐全。
若非有心将柱子哥的瞌睡搅了,他才懒得管大帅是为何投了鞑子的。
老三的谋算颇有成效,这会的柱子哥满心都是对家中的牵挂,哪里还有半点瞌睡?
“你睡吧,过会换我。”
“行,那我眯一阵。”
毫不在乎的回了一句,老三便将眼睛闭了起来,也不知他到底困到了何等程度,在柱子哥再做回应之前,一阵轻微的鼾声便已从他鼻腔中传了出来。
面对此等情形,柱子哥也是颇有些无奈,随后他便寻了个舒服些的姿势靠在营寨栅栏上,心绪却已飘到了万里之外的家中。
豪格麾下的人马组成颇杂,除了新投的闯军外,这等情绪其实普遍存在于各部之中。
可这又能怎样?
将军们需要用战功了稳固自己在新朝里地位,统帅需要用胜利当做与政敌博弈的筹码。
更何况以劫掠为生的鞑子本就有充足的银钱,若再加上李自成从北京榨出来的那些,鞑子发给普通士卒的军饷却也称得上优厚。
此等情形之下,士卒们便是已离家年余,但对士气的影响却也极为有限,上面的军将们自也不会因此而生出半点担忧。
只是这仅是对寻常士卒和军将而言,对吴三桂这等有些军阀倾向的来说却又是另一种局面。
“大帅,时候不早了。”
此时这座营寨当间的军帐里还燃着灯火,而当吴三桂又将前些日子收到的信函再次拿起之时,站在他身边的亲兵便不由提醒了一句。
若在寻常人想来,他之所以到现在都还没有睡,当是因着前半夜的那一仗,可此时的吴三桂早已接到了来自中军大营的消息,对于大西军的图谋也已有了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