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官带来的是中旨还是圣旨其实并无差别,说到底他们听的是陛下的,有没有内阁签署着实没多大关碍。
只是这道旨意背后所蕴含的信息却让他实在是有些心惊。
要能运兵的船自然是要运兵,可这兵是哪一部?将要运往哪里?
想到这里,张鹏翼虽也猜不透,但赣州之局牵一发而动全身。
现在那里出了这么大的变故,陛下定然是有大动作的,而这中旨又是命他带船返回,除了去干这大事之外还哪会有别的可能?
心念及此,张鹏翼不由有些激动了起来。
自崇明岛归于陛下之后,岛上几官几将皆都寻见机会立了不小战功,而他这个正牌子的淮安总兵却因麾下只有水师的缘故仅打了几番边鼓。
换做一半年前,他大抵也不会眼热旁人立功,说到底那时明军之中根本没有能清军的一合之敌,偶尔有人立下战功也是死伤惨重、本钱尽失,却也没什么好眼热的。
可现在却不同了,陛下于军略之上可称当朝第一人,就算江南之战是借了水师之利才压住了鞑子兵威,但那也是因己方兵卒乃是仓促拉起,着实无力与鞑子正面硬抗。
若将两方军略单独抽出来说,那打了十多年仗的多铎却是一直在被陛下牵着鼻子走啊。
“你等领战船继续向鄱阳湖突进,本将依皇命行事。”
“得令!”
军令既下,各人自也不敢耽搁,待到天色暗下,这庞大的舰队便一分为二各自行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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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州失守,赣州被围,船队受阻,攻势缓慢。
仅只五六日的功夫,原本似被江南一战打蒙的清军便在各处显露了锋利的爪牙。
如张鹏翼对陛下军略抱有极大信心的军将自然觉得现在正是立功的良机,可对于其他人等而言,大明所处的局面却也有了去年清军大举来攻时的影子。
这也难怪,广州乃是关乎西南、中南补给的重要节点,它的失守便意味着两处会再次陷入粮草断绝的境地。
若只如此便也罢了,毕竟这几处虽因各种原因而无力维持大军,但若没有大战,勉强保证个饿不死却也是能够做到的。
可赣州一旦失守便意味着鞑子能够毫无顾忌地进攻湖南,在粮草不济的情况下,哪怕这里有再多的军队却又哪里的底气与鞑子硬刚?
后面的事情便能轻易想见,湖南有失,随即中南、西南、东南便会一片糜烂,哪怕江浙还在明军之手,天下大势却也再无回转余地。
届时朱慈烺大抵也便只余了困死应天这一条路可走。
“大木~!大木~!”
此时郑森正在福州码头整备水师,只等一切就绪便要沿海岸南下与荷兰人决一死战,可就在他正踌躇满志地看着靠在岸边的舰队时,一阵呼声却将他的注意力引了过去。
“五叔,你们怎么来了?”
在福建有资格唤郑森为大木的自然就只有他那几个叔叔,为首的郑鸿逵待见自家侄儿将注意力转了过来,急急地往前靠了两步便自怀中摸出了一封信函。
“大木,赣州被围了。”
“赣州?”
待听自家五叔之言,郑森心中立时便生出一阵疑惑,待将信函仔细看了一遍,他大略也就明白了自己几个叔叔如此匆忙的缘由。
“五叔,你们的意思是............。”
“等。”
“等?”
“嗯,若是应天有法子化解危局,那咱们便与荷兰人再战一场,可若应天对此局面无计可施,那咱们便得想退路了。”
郑鸿逵倒是没对自己这个侄儿有半点隐藏,来回不过三两句话的功夫便将心中所想全都倒了出来。
他想的明白,从现在的局面来看,鞑子此番动作说白了就是将计就计。
你要收复江西全境,那么赣州便得出兵配合,而在这之前鞑子全现用荷兰人将赣州的明军分走一些,待到明军真正有所动作之时再趁赣州空虚一举将其拿下。
所谓攻其必救。
只要这样的局面完成,那么不管明军如何盘算却都得屁颠屁颠来解赣州之围。
届时不管鞑子是准备于这一片进行决战,还是再做其他布置都可两便,而没有水师协助的明军却得落个进退不能的地步。
这般情形之下,他们郑家自然得再做一番盘算,否则若真等到大局已定,却也难将自己卖出好价钱了。
“五叔,先前父帅来信您也看了,他的意思是让咱...........”
“哎呀!大木!你怎这般迂腐,大哥写信时赣州还没被围呢,若他早知今日定也要我等早做打算。”
郑鸿逵不等郑森说完便有些恨铁不成钢地将其直接打断。
他不光知道郑芝龙的信中写的什么,更已想好用何种方法全歼荷兰舰队。
今时不同往日,那时的应天朝廷几乎已把长江以南全都稳了下来,不论怎么去看,他郑家也都仅只能当个陛下忠心臣子。
可现在呢?
原本花团锦簇的局面在清军一计之下露了本相,若真无法解了赣南危局,那便与去年别无二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