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地方也没什么好查的了,抓紧清查那几日周遭驻军的动向才是正理!”
这一句既出,且不说芦少春这个对安吉三官都不甚熟悉的人,便连另外两个安吉的官员也都瞪大眼睛看着牛军昌那莽货。
他这话已然明显到不能再明显了,就是怀疑阮大铖之死是由军队动的手。
可谁都晓得,这层窗户纸是不能被戳破的,哪怕这個因伤从军中退下来的老卒已经凭着自己的经验辨出一些线索,但在场几人之中又有哪个敢就这么认了?
“咳咳,不知牛咨议缘何生出这般想法啊?”
芦少春到底也是一步一个脚印才爬到现在这般位置的,就当另外两人还因这跛子的莽撞而乱了方寸之时,他却已有了自己的盘算。
“咱在安吉也待了数月,这地方虽也有盗匪出没,但也没听说哪个有能力吃下百余号差役兵丁,更何况尸身上偶有几个军中兵刃造成的创口还能说是军械不慎流出,可每一个皆是如此却也没别的解释了。”
一口气将自己的理由全部倒出,牛军昌便目不斜视地望着芦少春,似乎他这一通说辞并非单纯是因自己鲁莽,其内里还存着其他考量。
若换做其他时候,芦少春大抵也只会将这话当做胡言乱语,若这跛子胆敢一意纠缠,说不得生出些不慎坠崖的事亦非完全没有可能。
但他这一趟是要在凭着妥善处置此事来“简在帝心”的,若他什么都没还没干,却先弄死一个陛下的人,那这“简在帝心”恐怕就是杀身之祸了。
“牛军昌!你昏头了?这等事情若无铁打的证据又岂是能乱说的?!”
就当芦少春打算用自己的办法先稳住那跛子时,却见另一名咨议付荣法直接对着牛军昌呵斥了起来。
他本是应天衙门里的一个书办,因着在某些事上选择听了王福平之言才有了今日的际遇。
作为一个在这个特殊衙门当过差的人,他既对下面的诸般手段心知肚明,又对上面的暗流涌动有着了解,却怎可能不明白牛军昌所言大抵便是实情?
可这里毕竟不是应天啊。
这安吉虽然属于南直隶所辖,但距离浙江、苏松却要比应天近得多,更何况如此大事不但牵扯极广,而且真正主使必然也已做好首尾,似他们这等小喽啰又怎能在敌我不明之时露出半点破绽?
“咱如何是乱说?查了这么几日,你敢说你看不出这些?!”
“证据!证据!无有证据便是看出来又能怎样?”
“哼!截杀朝廷命官便如造反一般,只要陛下一声令下,莫说那几十万大军,便是我们这些废人也有本事灭了他全族!”
面对牛军昌这杀气腾腾的话语,付荣法立时便体会到了什么叫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可当他正在思量如何先将这莽货压下之时,却听帐中主位上飘来了悠悠地一句。
“灭谁的全族呢?”
“自然是那帮逆贼的!”
话音入耳,本已将浑身杀气尽皆调出的牛军昌似是快要被芦少春的迂腐给气笑了。
按着他的想法,寻常审案自然需要证据,可现在那般逆贼已然形同谋反,只要查到蛛丝马迹直接派上一路人马前去剿灭便是,难道他们还有本事挡住陛下手中的百战之师不成?
只是所有人虽都是肩膀上扛着个脑袋转悠,可因着见识、阅历的差别,脑袋里那团东西的运作方法却是大相径庭。
“那牛咨议可能指得出逆贼到底是张三、李四还是王二麻子吗?”
“你们若让查,那咱定能找出是哪里的驻军行了这等大逆不道之事!”
“然后呢?”
然后?什么然后?
待听到芦少春的追问,牛军昌立时便愣了一下,待他满脸疑惑地看向那身着青色官袍的身影之时却又见其人嘴皮轻轻动了起来。
“牛咨议却得明白,不管这案子到底是何人动手,他们也只是提在别人手里的刀而已,若要真正为陛下解忧,不但得弄明白下手的人是谁,更还得摸清幕后黑手的来路。”
“那.......那不是更得抓紧?要是动作慢了,岂不是留给他们抹平线索的时间?”
身在官场,芦少春素来都不爱把话说破,今日若非看这牛军昌乃是咨议局的人,他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将话说到这般地步的。
可也不知是平素里习惯已经让他失去了把话说明白的能力,还是这牛军昌着实是朽木不可雕,哪怕他已差点便将所有的话都得明明白白,这莽汉子竟还是将注意力放在探查驻军之上,其人如此表现却也让他这堂堂湖州知府心中生了无奈之感。
只是无奈归无奈,他这番谋算里的关键却还得和咨议局的人打好关系,如此情形之下芦少春便也只能耐着性子继续解释了起来。
他想得明白,周遭驻军压根就没什么可查的,若真将重点放在这些人身上,不但会错了调查方向,更会让上面的人轻看了自己。
生出此番想法的缘由倒也简单,若真是周遭驻军动的手,换些兵刃又有什么难的?
说到底大明立国多仗火器,压根就不曾禁止民间使用兵刃,若非凶手就是想以此将调查的方向引往偏处,又怎会明打明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