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份的长沙已然开始凉了下来,虽说太子殿下的帐中摆了好几个火盆,但因为防炭毒却还得将帐帘子打起,
如此一来,哪怕武人气血旺盛,但在外间坐了一阵的李过却还是觉得手脚有些发凉。
老实讲,这一趟他本是不打算来的。
怎奈帐下还有几万张嘴等着吃饭,他若再端着架子不知变通,说不得自己这一路便连旁人的残羹冷炙都轮不到了。
李过很清楚,与驻在平江的那两拨相比,他这一路压根没什么优势。
郝摇旗他们虽然兵卒众多,但论到根里也仅是骤然起势,若不能将手下的嘴全都哄住,那么大抵也就是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
再看田见秀他们,那几人拢共也仅两万多人马,但这些兵卒俱为各营精锐,战斗力之强悍便在闯王全盛之时也能在军中排到前面。
这两路,一个可凭粮草轻易拿捏,一個能用极小代价获得强军。
与之相比,李过这里不但架构稳定,更还掌着不小的力量,哪怕换位相处他大抵也会将有限的粮食投入到平江那里,又怎可能.........
所以他便来了。
在酒宴将将结束之时便来到了太子殿下帐外等候。
只是........
“此地的冬天虽不似西北那般苦寒,但那阴湿气却也难捱的很,你们要早些做好准备,万莫让兵卒有了损伤。”
“谢殿下关心,末将回去便立刻着手准备,只是.....”
李过此番前来就是表忠心的,为了获得后勤供给的优待,他甚至都已准备做出让渡出一些权力。
可谁曾想他这里话还未出,太子殿下便一直东拉西扯,直叫有求于人的李过心中如猫抓一般,却怎么也寻不到合适的时机。
“只是末将所部骤然到来,各种物资却还得地方上多多支持。”
“我明白你的意思,这个稍等再说。”
将才找到机会,李过便将话题扯了过去,可当太子殿下回应入耳之时他的心却立马便凉了半截。
“殿下,咱们这些人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出身,此时既已归于大明,那便唯您马首是瞻,再与过往无有半点瓜葛,哪怕您现在下令全军整编,我等也绝无二话!”
情急之下,李过却也顾不得那么许多,拜在地上将自己心中所想一股脑道出之后便只等着太子殿下到底会做出何等回应。
“启禀殿下,田见秀田将军求见。”
“让他进来,”听到宿卫禀报,朱慈烺似也未太惊讶,其后应了一句才又对李过说道:“李将军先起来吧,也非本宫.......唉~~,等一下你就明白了。”
话音落下,李过自得起身,与此同时手中捧着一碗醒酒汤的田见秀也出现在了大帐之外。
“末将拜见太子殿下。”
待将那装着醒酒汤的小碗递到宿卫手中,田见秀便直接拜了下去,可出人意料的是,当他发现有人捷足先登之时竟然未曾露出半点旁的情绪,似乎他这一趟也仅是为了送那碗汤而已。
“殿下,这是醒酒汤于酒后诸多不适颇为有效,末将斗胆请您试上一试。”
话音落下,田见秀自一旁小桌上拿过一支茶杯,待将碗中汤水分至其中便直接一口饮下,随后才又往上位看了过去。
“不必如此的,本宫平日里也只是走到哪里吃到哪里,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替我试毒。”
一面说着,朱慈烺一面招了招手,其后那宿卫端着碗走了过来,而他则又在趁着这个空档说了起来:“你的来意本宫清楚,不过此事倒也不在这一时三刻,咱们便先话一阵家常吧。”
太子殿下既已如此说了,就算田、李二人心中再是焦急忐忑却也只能陪着殿下聊了下去。
其后三人从古到今、从南到北的聊了好一阵子,待到外间宿卫再次入帐,太子殿下才意犹未尽地停了下来。
“禀殿下,郝摇旗郝将军求见。”
“嗯,让他进来吧。”
到了这会,不管田见秀或是李过都已明白太子殿下到底在等什么,他们的心也终于随着这般明悟而沉了下去。
这大抵便是要待价而沽吧。
心念及此,二人于不经意间对视一眼,待从对方眼中看到一抹几不可察的失望之后便也不再奢求什么。
很明显,太子殿下已然猜到了三家都会前来,而于正常情况来说,殿下便该单独见过各人,再按着三方不同的价码给予不同的对待。
可现在呢。
殿下不但未曾遮掩,更还将他们强留帐中等待三人聚全,这显然是已有了定计,只等各家到来便要直接宣布的架势。
会是自己吗?
念头方在心中生出,田见秀便将其生生掐灭。
虽说他在闯军里素来都是人缘最好的一个,可这却不代表他辨不明情势。
他很清楚,莫看大明已将三路人马全都归于麾下,太子殿下更还通过各种或明或暗的方式为三家归明扫清了障碍,但面对这么一股庞大的力量,若不分化瓦解一番,谁又能真正放心?
而这分化瓦解的法子.........大抵便是要让三家为了粮草而当面相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