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甲不够,盾牌来凑。
这便是胡茂祯此番谋算里的关键。
他很清楚,以闯军的能力组起马队自是轻松,可要将马队升级成无坚不摧的重骑兵却根本不可能。
所以,在最初制定应对措施时,他赌的便是敌方骑军的杀伤力绝不至让这些由他精挑细选而来的兵卒彻底崩溃。
“刺枪!”
就当清军骑兵距离明军防线仅只三两步时,一声号令突然发出,随即就有无数杆长枪从盾牌兵之间的空隙中斜斜扎了出来。
盾牌在前,长矛于后,这本就是步兵方阵对抗骑兵冲击的不二法门。
哪怕王体中所部的骑士们并没有想过仗能打到这一步,可他们毕竟也是打老了仗的人,又怎会对此无有半点应对。
叮叮当当一阵乱响之后,有那躲避不及的骑士被刺下马来,但也有成片长枪在骑枪横扫之下被挡了开来。
“再刺!”
“嘭!”
随着又一声号令发出,身处第三行的长枪手猛然出击,紧接着就在那枪尖从半躬着身子的盾手头顶刺出之时,清军骑兵也终于和盾牌狠狠撞在了一起。
这便是骑兵的真正恐怖所在了。
不管步兵方阵会以何种方式削弱骑兵,可当那重逾千斤的骑兵带着巨大的冲击力将当面步兵直接撞飞之时,又有几个人会坦然面对呢?
钱三斗这些铳手在后退时自得沿着阵型边缘绕路,也正因此,当他本能地顺着声音回望之时,便有一幅使其终生难忘的画面直接映入了眼帘。
被撞飞的盾手,被刺穿的骑士。
只这一触,立时便有百余名双方兵卒死在了阵前,直射而来的阳光甚至都因或溅或喷的鲜血染上了淡淡红色。
此等景象自是骇人,钱三斗的大半注意力都被其牢牢牵扯,可他毕竟也是在战场厮混半生的人,又怎会不注意到某些不算显眼,但却关键非常的事物?
在他的视野中,随着一名盾手被撞飞,一枚闪着寒光的枪尖亦狠狠扎入了骑士腹间软处。
只是那骑士虽在这一扎之下基本没了活命的可能,但在当下他却还不至立即死亡。
如此一来,没有感受到半点异常的战马自是继续向前狂奔,而后面两排失了盾牌防护的长枪手则在面对骑士反击的同时亦得承受战马的冲击。
眼见此等情形,沙场老卒钱三斗立时便朝着阵列的后几行看了过去。
隔着老远,他自是看不清其中细节,可那本还算是密集的后方阵型已然出现了散乱的迹象,他又怎不知这意味着什么。
怕是挡不住了吧。
心念及此,钱三斗看了看那稳稳立在阵后的太子大纛,又瞟了眼身侧似是亦有心思的兵卒,随即他的奔跑路线便有了些变化。
若是旁的节里,他钱三斗只凭曾和太子殿下在一个锅里搅了马勺的情分也当坚持下去。
可现在这等情形,阵中步卒都似有溃散的迹象,他一個铳手便是甘愿将自己填进去却又能济得什么事来?
“嗖!”
“啊!”
“临阵脱逃者死!”
又是一阵响动,离阵稍稍远了些的铳手直接被督战队一箭带走,钱三斗心下虽慌却也不得不按着早已定好的路线往阵后而去。
其实他也清楚,若整个军阵中无一人后退的话,那凭他们这些精锐步卒是绝对能挡住这些骑兵的。
说到底,骑兵靠的便是强大的冲击力,若真用人命将其速度耗下来的话,三两个人也便能将其撂翻了。
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要做到这一点不但得要精锐步卒,这些步卒还得团结一心,无一人临阵脱逃。
若是做不到这些,不管步兵阵势能够坚持何种程度,却都会因某一个逃兵而功亏一篑。
钱三斗一面在心中不住思量,一面缓缓往自己的位置而去。
就当他快要接近阵型中间时,却见那后面过来的红袍大官便直挺挺地跪在了太子殿下马前。
“殿下!除非臣死了!”
也不知太子殿下到底说了什么,那红袍大官的喊声竟在这沙场中传了老远,便连身在数丈之外的钱三斗都听了一清二楚。
“来人!将万元吉给我绑了!”
听到这阵喊声,钱三斗心中自是好奇。
太子殿下素来和气,莫说对军中寻常军将,便是对他们这等兵卒也是常常在面上挂着笑容。
此时殿下竟会被气成这样,却也不知那红袍大官到底干了何事。
难道是殿下见阵型不稳便想亲自顶上?
心念及此,钱三斗不由想起了随清军渡江后发生的诸般事情。
从志在必得,到状况频出;从士气高涨,到落荒而逃。
若非太子殿下屡次亲临战阵,自南下以来便未尝一败的多铎又怎会落了个那么狼狈的下场?
只是........
这般局面却都是这未成年的娃儿硬拼出来的啊。
想到这里,本还想要在本阵溃散时跑快点的钱三斗立时便于心中生了五味杂陈之感。
“自起兵以来,本宫便未曾退过半步!”
正当钱三斗心中念头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