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实讲,当朱慈烺才入广州之时,他对那个素未谋面的广州知府是起了杀心的。
不管那丁魁楚到底怀着何等心思,但现在的广州已然处在战时。
如此情形之下,自己这支“来历不明”的人马竟毫无阻碍的入了广州。
只此一点,那个号称病重的广州知府当也该狠狠惩治一番。
是的。
于朱慈烺想来,那广州知府当有七八成可能是托病避见。
毕竟两广在监国之事上迟迟未曾表态,若在未摸清太子殿下心思之前便贸然露面,谁晓得会有什么结果。
这等行为听起来似乎有些离谱,但于文官们而言大抵也不过是正常操作。
总之就是主打一個形势不明绝不轻动。
可人与人终还是有极大不同的。
譬如当初的沈廷扬,后面的张国维,这些偏向于技术性的官僚虽在斗争方面有所欠缺,可当他们发现国家有需要自己的地方时却往往不顾面前是刀山还是火海。
所以。
宋应升来了。
拖着一副被病痛去了半条性命的躯体出现在了朱慈烺面前。
“臣,广州......广州知府宋应升.....拜见太子殿下。”
看着那面色惨白,甚至还需有两人搀扶才能勉强跪拜的身影时,朱慈烺立刻便从公案之后走出,加紧几步来到宋应升面前才关切的说道:“宋卿既病体沉重,如何不在家中好生将养啊。”
“殿下,臣这是心病,非药石能治,若大明能得以中兴,臣这病自然也就好了。”
朱慈烺并不是一个容易被感动的人,在某些时候他甚至还觉得自己多少有些铁石心肠。
可当这样的场景出现在自己面前之时,他却也不由心生感慨。
南明虽然一溃千里,在面对清军之时几可称得毫无还手之力,但在这个过程之中却仍有无数仁人志士为挽救这个已腐朽到极致的朝廷而抛头颅洒热血。
这真真是对统治阶级的无声嘲讽。
只是.........
“殿下,广州原有驻军万二,刨去缺员和丁部堂带走的五千之后还余三千老弱。”
正当此时,宋应升那有些不合时宜的声音蓦然响起,本还满心感慨的朱慈烺立时便被惊了一下。
他惊的并非广州城里仅余三千老弱,也非驻军缺员竟达三分之一,他这番惊讶的来源却是那丁魁楚竟只带了五千人马便大摇大摆前去平乱。
据朱慈烺所知,靖江王不但获得了部分广西文官的支持,更将广西总兵杨国威拉拢到了自己的阵营之中。
哪怕由于瞿式耜等人的掣肘,这广西总兵并不能调动土司狼兵,甚至无法统领全省之军,可凑上个万把个能拉出来遛遛的兵卒却也真真不是什么难事。
在这般情形之下,他丁魁楚竟敢只带五千人马便前去平乱,要么就是勇略非常,要么就是吃定那靖江王不会有所防备了。
勇略非常大抵是不可能的,在清军入粤之时,丁魁楚的第一反应便是用船将自己多年搜刮运走,第二反应则是以金银财宝贿赂统领清军的李成栋。
只不过那时的李成栋也有心将广东经营成自己的独立王国,所以才在丁魁楚投降之后毁约。
否则这位永历朝的首辅大人说不得还能给满人当上几年奴才。
以此为基,丁魁楚敢只领五千人马便去平叛的缘由也就显而易见了。
“五千............,五千................。”
待听完宋应升之言,朱慈烺便在几人注视下踱起步来。
依他原本所想,此番入粤一则是督促广东之军平定靖江王之乱,二则便是以自己的到来逼迫丁魁楚表态。
这两个目的基本上可以理解成与丁魁楚进行合作,所以他在南下之时拢共也只带了七八千人马而已。
可按着现在的情况来看,这丁魁楚显然怀有二心,若真助其解困,将来说不得会再生事端,倒不如趁其虚弱之际一次性将两广之地彻底平定。
如此一来,借着两广的辐射,其余诸省却也休想再试图无视朝廷中枢了。
只是...........
凭自己这点人马能够平定靖江王之乱吗?
若将丁魁楚拿下,会不会引得其他督抚反弹?
“你等可知那靖江逆王有多少人马?”
闻得太子殿下之言,顾宋二人对视一眼之后却默不作声。
眼见此等情形,朱慈烺本还有些疑惑,可转念一想却也明白了其中因由。
莫看宋应升比顾元镜稍强一些,好歹能说清楚广州驻军的数量,但若丁魁楚笃定叛军不会对他有所防备的话,那么这一趟看似出兵平叛,实际上却是毫无危险的立功良机。
在这种情况下,能被留在广州的又怎会是丁魁楚嫡系,若不是嫡系,说不得连自身权责都已保不周全,又怎可能知晓自己权责之外的事?
这却也不是他联想过多。
俗话说得好:前世作恶知县附郭,恶贯满盈附郭省城。
他们两一个是广州知府,一个是广东布政使,在与两广总督同驻一地的情况下,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