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试探是在不清楚对方心意的情况下才需进行的,现在他已显露了自己的想法,也明白了对方的想法,的确没有必要再和吞齐隐晦来隐晦去了。
只是他终归还是有些高估了对方,他这边话音才落,便听那吞齐冷笑着说道:“应天还有博洛贝勒,我这里倒也不缺作证的人。”
“那你们两个蓝旗的便好自为之吧,告辞!”
吞齐的意思非常明显,应天的博洛无论从身份或是地位都要高于图赖。
在他看来,有这么一尊大佛作证自然要远强于图赖。
只是他终归想得还是不算透彻。
整场江南之战,到最后诸将都损失惨重就他们两个蓝旗的人全须全影,这般情形谁又猜不到里面的猫腻?
“哎呀!不过一戏言尔,你如何能当真啊。”
所幸吞齐也不是蠢到一百一上,在听到“两个蓝旗”时,立马便反应了过来。
紧接着他快走几步拦在帐门,随后便抓着图赖的胳膊嬉皮笑脸地将其往帐里拉了起来。
“这般时节你还在耍小心思,却不知肃王爷怎么容得下你。”
见对方这般,图赖自知吞齐已被自己的话点醒,只是这一阵也却也受了些鸟气,自是难免借着这个当口泄上一番。
“嗨!少在这得了便宜卖乖,诸将之中就你放出去的最早,平白捞了那么多油水却还不许我拿捏一下?”
话既然已经完全挑明,两人之间的关系也就发生了微妙的转变,吞齐在说话时也就没了太多的顾虑。
他是真的妒忌。
江南之富庶冠绝华夏,而他入得宝山却只能眼巴巴在一旁看着,如此情形换做谁来又能做到以平常心待之?
“些许财货,你直说便是,待我后队人马赶到分你一些,省的如个管家婆子。”
“当真?”
“那是自然,我这里给博洛贝勒和肃王爷都备了一份,如何能少得了你?”
“哎呀!素闻图赖仗义,今日才知传言不假!”
随着谈话的进行,帐中气氛越来越融洽,两人之间的关系几乎要如异父异母的亲兄弟一般。
只是图赖在面上应承,心中却似有千百把小刀划拉。
早先,江南战事再无波澜,多尔衮兄弟在朝廷中的地位也会因此而稳若泰山。
这般情形之下,他自然果断选择了靠拢多铎。
可谁知道这才过了两个月而已,江南的局面便急转直下,朝局自然会因此而发生变化,他自然也得为了先前的“冒失”而付出代价。
只是也不清楚这些代价到底是不是足以弥补他叛而又叛了。
当然,他的行为其实也能找到合理的解释,只要手中的兵卒还在,只要清廷之中的争斗还在,只要未曾明打明地与某方撕破脸皮,他图赖便能左右逢源,成为各方拉拢的力量。
不过某些人的处境便没有图赖这么自如了。
“总兵大人!老朽如何能拿出这么多银两啊?!”
华亭县的温府之中,温老爷早已没了往日淡定,除了朝着稳坐主位的吴志葵磕头哭诉之外便不敢再有其他动作。
“拿不出?若能拿得出,你不就直接将银两全都贡献予鞑子了,如何还能让本将发现罪证?!”
口中厉声呵斥,但吴志葵面上却挂着微笑,仿佛这等杀气腾腾的话根本不是从他口中说出一般。
早先在与鄂尔都交战之时,他麾下的兵卒便从其身上发现了一本类似账册的东西,其后经过一番细细查看,他才发现这本账册竟然是苏松之地的世家大族给那鄂尔都立下的欠条。
老实讲,一开始他是准备将这东西直接毁去的。
作为在苏松之地混了这么长时间的人,他比谁都要清楚这些世家大族到底有多么大的能量。
若让那些人知道自己握着他们的把柄,天晓得他一个小小的总兵最后会以何种方式消失在这尘世间。
心中有了定计,他也便将此事放在了一旁。
其后,他一面率兵打击散于各城的零散清军,一面按着过去的路数找当地大户“协办”军饷,日子倒也过得充实而完满。
可杭州的“民变”却让他本已沉寂下来的心思活络了起来。
要说他也真是心思机敏,旁人只从这件事中看到了世家大族在太子殿下面前几无还手之力,可他却从里面看到了旁的东西。
适逢乱世,往日的规则似乎已发生了不小的变化,只要手中握着刀把子,漫说那班子世家大族,便是太子也当对他礼敬三分。
由此,便也有了今日之行。
“总兵大人明鉴啊!这些都是那鞑子强逼老朽签下啊。”
实际上,温老爷对吴志葵的来意清清楚楚,而且两人也已就价码经过了一番商谈。
只是那吴志葵要得太高,而温老爷又不愿因为一张被鞑子强逼签下的东西付出太多代价,所以局面便发展到了双方都不体面的样子。
他其实想得明白,说破大天去,那东西也是糟了鞑子强逼,并非自己主动进献。
更何况整个苏松的大户人家十有八九都签过这个,便是将此事闹大,却也无人能够说出他们的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