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苏修,苏若茵很是意外。
这个便宜养父,最近这段时间,大概是因为刚刚开年,朝中事务堆积,所以忙的很。
有好几次,迎春几个丫鬟回来说,听九思居的下人讲,苏修都是在朝里过夜的。
以至于苏若茵被迁到梨花院这件事,她一直以为苏修不知道。
谁知,苏修竟然在今夜过来了。
苏若茵赶紧行礼,苏修脸上的神情说不上好,浓眉微皱着,因为忙碌而显得略微有点憔悴,人也瘦了点。
他抬手让苏若茵免礼,看着她欲言又止,最后只是道:“听说你把这里收拾的不错,带为父看看吧。”
苏若茵点点头,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苏修当前一步,进了梨花院。
苏若茵落后半步,以眼神询问到底是怎么回事,苏文江两手一摊,“我也是刚才碰到父亲的。”
苏修在梨花院里看了一圈,最后在那棵大梨树下站定。
初春的天气,此时太阳下到了地平线以下,天际已染上了雾蓝,苏修负手站在小小的庭院中。
他四下环顾了一下,皱着的眉头松开了些许,没有回头,对身后的苏若茵道:“茵茵,你……怪为父吗?”
他的语气有点低沉,似带着一股沉重。
苏若茵沉默了一下,轻轻回:“不怪。”
她从来就没有将希望放在任何人身上过,哪怕从一开始,苏修就对她很好。
但是,她更加知道,苏修护不住她。
倒也不是说苏修会将她赶出苏家之类的,但是他毕竟是南魏的宰相,他的重心在朝廷,他能分到内宅,分给子女的关心,太少了。
而且,苏修并不是只有她一个女儿。
他还有嫡女,有庶子,他能够偶尔过问一下苏若茵的生活,就已经很不错了。
如果卢氏真的对她下手做了什么,等到苏修知道时,可能她坟头都会长草了。
所以从一开始,苏若茵就知道,她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苏修回过身来,仔细地看着苏若茵。
她一双眼在逐渐暗下来的天色中,明亮的发光,如同装着星星一样。目光沉静,纯澈坦然。
苏修在心底轻轻叹息一声,茵姐儿是个不错的孩子,怎么卢氏就是容不下呢?
他今天回来的稍早一点,想着有些日子没见苏若茵了,就信步踱到了拢翠苑,想给她一个惊喜。
谁知却看到拢翠苑里有许多下人正在打扫,还进进出出地抬着东西。
他问一个下人才知道,苏若茵竟然搬到了梨花院!
现在拢翠苑,是苏若薇要入住的,正在按照她的喜好来布置。
苏修当时非常震惊,那梨花院是什么地方?!他作为相府主人,最是清楚不过。
那地方已经有十来年都没有住过人了,又破又旧,再说了,离主院这边又很远,已经挨着垂花门那边了。
苏若茵怎么会搬到那个地方去的?
下人哪里敢说些什么?只是回答不知道。
苏修面色不豫,正打算去问问卢氏。
结果正好在回去的路上,碰到了苏文江。
一问之下,才知道他竟是来给苏若茵贺喜的,苏修就过来了。
在梨花院转了一圈之后,苏修稍稍放心了些,这地方整修的不错。
再看到苏若茵,整个人并没有怨愤或者伤心,而是十分地平静,他心中涌上一股愧疚感。
是他的疏忽,她受苦了。
不过,他今天见到了陈文彦。
一如幼弟所说的那样,这是个不错的年轻人,他对陈文彦的观感很好。
春闱马上就要举行了,如果陈文彦能一举中第,就找人给他说吧。
尽快给茵茵一个可以期待的未来,这是他身为父亲,能为她做的,最好的照顾。
茵茵只是暂时吃些苦,以后的路,都会是好的。
陈文彦有他和苏林的照拂,在仕途上,不说扶摇直上,但绝对会一帆风顺的。
茵茵跟着他,慢慢就会熬出来的。
想到这里,他心里舒服了一些。
他笑了笑,接过身后小厮手中的东西,递给苏若茵,“这是为父给你的乔迁之礼,看看喜不喜欢?”
苏若茵双手接过,打开一看,是一方极好的端砚。
这座砚台通体紫如猪肝,主体雕刻的是一株丰收的葡萄藤,雕工精细,栩栩如生,一看就是出自大师之手。
细看葡萄藤,丝丝缕缕,斑斑点点,轻轻抚摸,指尖略感粗糙,似乎是昆虫咬过的痕迹。
藤上连着一颗颗饱满的葡萄,有大有小,错落有致,葡萄顶端那小点点,像是欲滴的露珠,晶莹透亮,真可谓惟妙惟肖。
再看那几片葡萄叶,金黄色的“丝带”缠绕其间,这是砚石上天然的水印,黄叶上几个无规则的小洞洞,好像是虫子的杰作。
更妙的是,薄薄的叶子上纹路清晰,居然还是镂空的,两只蜘蛛正在攀爬,似嬉戏,似追逐,好不惬意。
叶子下方有一手掌形砚池,细腻莹润。
这方砚台,无论材质还是做工,俱是上乘,价值不菲。
苏若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