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鼎灵仙真,看来是并不曾透露,究竟何门何派的符箓道法,与他闾山道脉深有勾连。”李隆基看着老道士,沉吟片刻后出声说道,“如此便需要收集诸派符箓,请老神仙将之送往闾山,以此为礼。
令那位鼎灵仙真自行甄别,其中是否有与闾山道脉牵连的符箓道法了。
此般作为,亦能示其以诚。”
张果轻轻颔首,颇为赞同玄宗皇帝所言。
玄宗皇帝接着道:“便以‘邪佞下生’作由头,设‘镇魔大醮’,令道门诸派弟子书就各自修行符箓,广布长安各处,以镇邪佞,驱鬼祟,降福济人。”
李隆基很快便确立了收集道门诸宗弟子修行符箓的方式,他说过这番话后,微微皱了皱眉,低沉道:“张午如今亦已近长安,‘镇魔大醮’却绕不开他,届时,他亦需作首个奉上符箓,以壮‘镇魔大醮’声势的高真,其之声名,固然能令‘镇魔大醮’更快于诸派间传扬开来,使天下道士景从。
但如此作为,亦必令他与道门联结愈发紧密。
此为朕所不喜。”
饶是唐明皇对这必定发生的事情不喜,今下为了能以诸派符箓请动闾山上的那位鼎灵仙真,他也只能捏着鼻子将此事认下。
他令身边大伴拟好了旨意,传出宫去。
高壮太监捧着旨意匆匆而去,不多时又匆匆而回,还向玄宗传回来了另一个消息:不良帅如今已至京城。
镇压华山诡事,使‘天后下生’之祸消散无形的功臣既已归来,玄宗皇帝自没有不召见对方、问明情形、加以赏赐的道理。
是以他只得又令大伴传话于褚豆,使之去请不良帅入宫叙话。
……
苏午一行数十骑于不良人馆舍前下马,在馆舍周围巡逻的不良人跟过来将马匹牵引至馆舍后的马厩中去。
此时的馆舍前后,处处皆有工匠忙碌着。
在半个多月以前破土动工的建筑,今时已经筑牢地基,诸多木材堆积在空地上,等候被修造成房屋的种种构件。
一阵阵黑烟自馆舍后院之中飘散而出,弥漫在云天间。
苏午领着陶祖、丹加一行人穿过馆舍前那些渐有雏形的屋舍建筑,走进馆舍中,不良人诸部主事大都安坐于馆舍各间房屋之内,馆舍院落内人来人往,众见苏午从馆舍正院大门走入,也纷纷驻足,向苏午行礼致意。
他们神色各异。
从他们微妙的神色变化之间,苏午亦能察觉到今时的‘不良人镇诡司’,在自身离开长安的这段时间里,已然悄悄变了天。
玄宗又一次将手伸到了苏午的后院中。
苏午面露笑意,对玄宗在镇诡司中悄然安插人手的行为,却无甚在意——而今‘五狱’初立雏形,他更将与吴道子齐名的雕圣‘杨惠之’带回了镇诡司内,他从前设想中,要将不良人今时的十部架构彻底打散,转作以‘神工局’、‘镇诡局’、‘诡狱’为核心的架构,在如今已有了立足的根基。
“不良帅。”
一身穿玄色衣衫,外面套着一件沾满碳灰的罩衣的中年人面无表情地从苏午身畔经过,向苏午随意低头一礼,便要与他擦身而过。
苏午双眼之中,须臾流转金铜光泽,又在转瞬复归正常。
——他从这中年人身上嗅到了‘地相龙脉’的气韵,这中年人的出身自也不言而喻,当是‘化龙派’弟子。
化龙派掌门王据身灭以后,整个化龙派亦被毁去道统,所有化龙派弟子,尽皆被充作不良人。
这个门派的弟子,以长安化龙观为宗派总坛,弟子多聚集于化龙观中,只有需要牵引地相龙脉之气,蓄养龙脉之时,才会离开总坛,云游天下各地,此宗因王据而声名鹊起。
而王据曾经辅佐玄宗皇帝,乃有从龙之功。
如今整个化龙派虽被拆散,但化龙弟子与玄宗之间的隐约牵连,则不可能因此绝断。
玄宗对王据被斩、化龙派被拆散道统之事未置一词,或许亦有隐而不发,在关键时候借助这些化龙弟子与苏午之间‘破家灭门’之仇怨,反过来重挫苏午的意思。
但苏午对此并不在意。
他转身看向那冷着脸匆匆而去的中年人。
中年人见得苏午,也可谓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但其又自知如今大势尽去,自身也绝不可能是声势正隆的不良帅对手,只得将恨意藏在心中,冷脸从苏午身畔经过。
他却未想到,苏午会忽然注意上自己,是以感受到四周忽然静寂的气氛,以及周围人落在自己身上的莫名目光之时,他一时心里发慌,脚步更快了一些。
此时,不良帅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直直地投在他的心神间:“你是从前化龙派中弟子?
名叫什么?”
中年人神色一僵,跟着停住脚步。
他在心底深吸了一口气,转身又向苏午躬身行礼,垂着头说道:“属下名作‘赵用’。”
“赵用,今在不良人哪部做事?”苏午又问道。
“今在‘冶金科’做些烧炼矿石,锻炼金铁的事宜。”赵用依旧埋着头,声音里藏着深深的怨气。
他从前乃是化龙派第二代弟子,是王据掌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