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正轨,里头的东西肯定是守不住的,绢布价格必有动荡,不要犯了贪婪的毛病,一有风闻全部上书圣上,有急事就全权交给宋王处置。”
新都城外河流边,一处临近官道的林地经过半年的砍伐、平整、修建,一座座木制的纺纱水车立起,占据了长达一里左右的水岸,其上坐落八十水车,日夜不休地工作。
城中百姓受县令征召,选出三百纺纱女入住临近水车的屋舍,临近村庄的空闲人手几乎都被调遣来此地建房修路,秦王府的属官结账最痛快,绢布米粮毫不吝啬地下发,没多久这处被秦王戏称为工坊的地方就开始运作。
每日都有大量的纱线送出工坊,再流入织坊、绣房,嗅到利益的商人络绎不绝,刚开始工坊中的人摆出秦王的名头就能吓退,后来商人不再出现在工坊外,而是出现在纺纱女的家门外,而秦王宅内也多了几个客人。
纺纱大水车差不多每天都要出三五个小毛病,时间日久,工匠也从王府搬到了工坊附近居住,不停地修缮和改良。姬无拂相信要不了多久,她就能见到自己想要的、足够三五百人共同劳作的大型器械,因此她绝不会在此刻吝啬。
而民间,也自有另一样手摇的纺纱机。能有水力相助的地方终究只是少数,且不是大多数人能实在用到的,民间终究得先推开小样的器具。
入春后,秦王宅外车水马龙,门槛险些被络绎不绝的来客踩平,累得门房见人连嘴角都牵扯不动,一见生脸,门房只有冷脸一句话:“大王闭门谢客,有事往右边宋王宅。”
在海上漂泊数月,背负着艰巨任务且圆满完成归来的冼暄不得不顶着一张被海风吹得黢黑的脸走下马车,向守卫问询:“我是秦王属官冼暄,车中是秦王所命自东洋运回的紧要之物,。”
每次海船归来都会引起新都一阵热潮,这次也不例外,守门的卫士也有所听闻。
卫官上下打量来者:“请押衙在外稍等片刻,容我通禀一二。”不久,去而复返,挂上笑脸:“押衙请进,马车也可从侧门入内。”
经过这几年坚持不懈的努力,姬无拂画画一如既往地不能表意,但找画师的功力与日俱增,交给下属的图画都十分逼近记忆中的模样,在红薯之后,她心底对冼暄此番归来时抱有很大的期望的。而冼暄一到新都连梳洗都赶不及便迫不及待地来秦王宅汇报的行为也加强了姬无拂的这份信心。
果不其然,从马车上抬下来的几个木篓子里,放的正是姬无拂日思夜想的作物,玉米、土豆以及——占城稻。
姬无拂视线一歪:“这玩意怎么也在你这儿?”照理说,该是向南的海船带回此物才对。
冼暄向东边拱拱手,笑眯眯道:“来路上在港口碰上了,我见她一心向东忙碌,便搭了把手,顺手掏了一篓子来。”
姬无拂听了就笑:“向东——也不是坏事,由着她去吧。你送来了我也记你一功,接下来少不了你的好处,便是爵位我也能替你要一个来,光宗耀祖。”
冼暄拢袖道:“大王竟然是这样的好脾气?”
“我还真是这样的好脾性。”姬无拂伸手揽住冼暄的肩头,手下摸到突出的骨头,“你也得是,庆功宴上多吃些堵住嘴养养膘,旁的在外就装聋作哑。”
冼暄踢踢那篓占城稻种:“这可不是能在北边种的,终归是要在江南下水地的,大王也甘心?”
姬无拂大手一挥,让宫人先送上好吃好喝犒劳海上飘荡好几年的冼暄,不忘答:“莫说江南道,就是海船上,如果没有武状元跟着,你难道敢一头栽下海去?别胡思乱想了,先用膳。”
且不说下面人的投靠心思如何未必能代表东宫的意思,便是东宫太子真有四处窥探的心思也是常事,只要皇帝且在一日,天下照旧太平,她们姊妹之间注定就要这样含混地过下去。
冼暄洗手上桌,风卷残云般吃了个肚圆,吃饱喝足,脑子才有空闲考虑些多余的东西。随着身体越发懒洋洋,冼暄被海风吹风干的脑子也回归状态,开始思考来日:“大王啊,你要是往江南道长住,我这日子岂不是孤苦无依、衣食无靠、靠山倾颓……”
“打住!”姬无拂咬着特意奢侈油炸的薯片,翻了个白眼,“你要是待不住,我就带你走,江南和广州半斤八两,穷的穷富的富,你可得想清楚了,往新都外一走,想回来可就不容易了。”
现在前途大好的年轻官员,还能挑拣一二上司部门,但要是跟着秦王下江南,再回来可就不好说了。功劳的兑现是有时限的,一来二去,她的前程就得完全和姬无拂的未来联系在一起。
姬无拂再三强调:“我就想做个闲散亲王的!”
冼暄应得爽快极了:“我就是看中了大王安稳厚道,才选择跟随大王左右,绝不是那叫苦叫累的轻浮人,誓死跟随大王下江南当牛做马。”
姬无拂狐疑:“你可得想清楚了。”
冼暄把笑容印刻在脸上,还是那股熟悉的精明味道:“想的特别清楚。”
冼家在广州累积数百年,本就因势力深厚而多年受朝中有意削减,冼暄除非是在海上晒丢了脑子,不然绝不会抛开秦王另投他处,谁家都不如秦王好说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