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圣上面前陈情,此去三千里,诸位可敢与孤同行?”
“我行得正坐得端,有何不敢面君?”广州司马冷笑道,“倒是在场官吏数十人全部离开广州,不出三日,广州就要乱套了。届时秦王又能拿什么去向圣上、向太子交代?”
另有人愤愤指摘秦王姿态:“相鼠有体,人而无礼……”
全无仪态的坐姿,昔日孟子闯入内室见妻坐如簸箕便要休妻,礼仪是对人尊重的根本,姬无拂此举是明晃晃地瞧不起座下官吏。
他们也确实没什么能让姬无拂看得起的地方,滥用职权,搜刮民脂民膏,三五日一船的胡商也处理不好。
姬无拂淡淡道:“我这回带来的多是武人,确实不擅处理海港杂事。不过,此前三四十大食人便能将路氏枭首,有此可见,百来人足以将尔等格杀。城中夷人尚且有十万之众,百中取一作乱,也足够了。”
反正城内大部分能说得上话的官吏都在都督府内,只要她动作利落、做的干净些,大可将几十号官吏杀害,再嫁祸于人。有路氏遇难在前,其余人惨遭夷人毒手也合理。至于姬无拂身边的禁军,自然是以秦王为重,没有护卫群官的义务。
广州司马毫不动摇:“秦王明明撞上夷人行凶,却不制止,任由逃犯在海岸边售卖货物,又宽容夷人罪行,都是为此地百姓与客居的夷人考虑。难道眼下秦王就不顾广州安稳,要蓄意挑起局面动荡?即便我们都死尽,秦王能保证身边人手都是忠心不二之辈?若是此刻放我们离开,还有转圜的余地。”
少年人最是天真,广州司马不屑地想。
姬无拂顾视左右,强调:“你们都看见了,这可是他先敬酒不吃吃罚酒的,怨不得我。他是广州司马,一旦放出去了,回头带兵来砍我就造孽了。我是为了保全性命,你们可得和阿娘阿姊说明白……”边说着,姬无拂向校尉张开左手做讨要状。
校尉好难忍住嘴边的叹息,长臂一伸拿过身后百长背后的稍弓,顺带抽了三支羽箭一起递给秦王:“大王请。”稍弓比之角弓,弓身加厚、更短,适合近距离使用,正符合姬无拂当下的需求。
姬无拂满意地弹两下弓弦,笑问司马:“你即刻去写清三年来的罪过,我便放你一马,留你一条命回新都交由三司审问如何?”
她没那么多算计的心眼,可动起刀剑来,是实心实意的。挑出蹦跶的最高的,血溅当场,剩下的人必定服软。这头的人心服,交出点真东西来,西边水榭的人自会寻求自保跟着不打自招。
少年人天真,也莽撞,并不会考虑来日会为之付出怎样的代价,极可能痛下杀手。
秦王这头私自处决广州司马,也许朝廷上要声讨她好几年,等人老了死了也要翻出来讨伐几句,但她受再多诽谤,死人也是听不见的。
广州司马强自镇定:“秦王可要想清楚了,国有国法,我一死,来日史书上秦王要背万世骂名的。”
“劳烦你死到临头还替我操心名声。”姬无拂微眯眼,引箭搭弓瞄准广州司马肥硕的身躯,信心十足,“还有遗言吗?你身边的同僚——如果他们不是太倒霉的话,应该可以帮你传达到亲眷耳中。”
话音刚落,坐在广州司马周围的官吏豁然起身,向周围躲避。广州司马慢一拍站起来,惶惶然四顾,寻不到可以暂时躲避的藏身之处。厅堂门口有禁军把手,官吏躲避他如瘟疫,稍微坚实一些的只有身前的桌案。
姬无拂饱含恶意地提醒:“押衙可真是好心啊,和校尉一样,都怕我准头不好。校尉给我三支羽箭,而你特意站起来好让靶子更大。”
十年来风雨不落地习武,加上她生来的力气,轻而易举地将稍弓拉至紧绷,言笑时还有空打趣百长:“这稍弓太轻了些,百长可不要偷懒。”
广州司马两股战战,忙弯下腰拂去桌案上笔墨,双手掰动长案,企图将木案竖起。路都督贪墨的财帛多,府衙里用的都是实打实的好木材。广州司马养尊处优多年,腰腹处堆积肥肠,只是搬动红木案,便形容狼狈不堪地粗喘,顾不上仪态万方了。
姬无拂右手倏然松开,羽箭破空而去,擦过桌案边缘扎穿广州司马的手臂,鲜血染红衣袖。姬无拂甩甩右手,皱眉道:“忘了戴扳指,怪疼的。”
百长这回懂了,不消校尉说,自觉将扳指奉上。奈何姬无拂身量高出常人一节,骨架宽实,百长惯用的扳指在她手上并不合适。
“罢了,手上还有层茧,不算特别疼。”遗憾归遗憾,姬无拂手上的动作不满,飞快搭弓。
广州司马已然痛极面红似猪肝色,滚在地面咬牙强忍,抬眼间正对上秦王沉冷的视线。人动杀心时,是会漏出气息的。广州司马确信,下一箭不再是猫戏老鼠,必取他性命。
慌恐笼罩他的感官,下身竟渗出黄液。
姬无拂忽地感到一阵无趣,手下微微偏向左侧,羽箭擦着广州司马的头皮过,将发冠扎透。清脆的碎裂声唤回姬无拂的理智,她淡淡道:“都坐下写吧,好好地写,省得我再一户户去清查。”
这句话比姬无拂之前的话都要轻,官吏却如逢大赦,逃也似的端坐下,下笔飞龙走凤。
秦王未取广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