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北衙禁军大半护卫皇帝离开鼎都,南衙禁军十二卫难道是死的吗?
阿四脑中轰然嗡鸣,围绕心头的不祥预感终于落地成为现实。秋日的寒意在指尖攀爬,血液带着凉意冲进心肺,阿四浑身震颤,咬着牙抬头望向皇帝所在的位置。
不,或许正是因为南衙禁军层层护卫,才让人从北面钻了空子也说不定。太子居住东宫,有东宫十率护卫,无论如何也不会……最好没有出事。
阿四闭上眼深呼吸,缓慢地吐出一口浊气,压下脏腑翻涌的痛感,勉强维持冷静。肩膀一沉,睁开眼是姬赤华关切的目光。阿四才发觉握着纸张的手已经被自己掐青了,而脆弱的纸片已经在她手里变成废纸一张。
右相刚才似乎开口说了些什么,又有人站出来说话,嗡嗡地略过耳际,阿四一概没能听进去。
皇帝沉声打断了妾臣的争论:“卫国公世子回京之际曾与朕禀告卫国公回京奔丧一事,不出意外一月之内也该抵达关内道了,传令各州刺史调动京畿道团练兵赶往平叛。迁都不容有失,此行无可回头,即刻启程赶往新都。”
大周建国至今,各地叛乱都只是小打小闹,从没能走出州郡,这次也不会有例外。
猝然而至的变故打散了所有的事先预备,室内诸人纷纷起身告退准备后续事宜,阿四和姬赤华、姬宴平被单独留下。
散去人后,门扉被重新合拢,屋内空寥寥。
皇帝推开长案上最后一卷幸存的书卷,以前所未有的冰冷视线审视座下的三个女儿:“离京之前,太子曾向朕上书请旨,令二娘主理三门峡开凿事宜,六千民夫已至关中。”这是对楚王说的,她和太子近日可能存在的矛盾。
“此次贼首与睦州叛军有故,她有个好姓名——陈文佳。”这是对宋王说的,叛军与她的关联。
阿四端坐在两位阿姊中间,凝神屏息许久也没等到皇帝的下一句话,悄悄抬眼看向皇帝,不期然与皇帝对视。下一刻就为其戾色所摄,低头危坐。
太子与楚王近些年稍有摩擦,不是本人生事,而是围绕在她们周围的所属妾臣多有事端。很多时候,无论地位多么崇高,只要被势力所裹挟、只要心中尚有欲望,就不能完好无随地从权力的泥潭中脱身。
姊妹二人有着相近的过往、同样的出身,一个是国之储君,一个是贤德亲王。前者占着大义,后者有宰相母亲与长孙长庚。长期以来朝野中偏向二人的官吏总是差不多的,比起深居宫中的太子,楚王待人亲和、礼贤下士,在官民中有着相当不错的风评。
皇帝在大多数情况下并不对孩子们的行径多加评判,毕竟孩子长大了,又有外人挑拨着,偶尔的争纷是避免不了的。说句不大好听的,太上皇七十有四至今矍铄,而淑太主先走一步,来日皇帝和太子楚王哪个走在前面尚且未有定论。
原先皇帝以为自己还活着一日,底下的孩子就翻不过天去。
当然,这事也可能和两人完全没有关系,只是一场意外。
不过比起相信叛军的出现是意外,皇帝更愿意相信是孩子们的成长速度总是出乎人的意料之外,她膝下的孩子们成长的速度稍微太快了一些。以至于鼎都今日受人祸至此。
姬赤华面色凝重,诚恳道:“儿门下贤人裴氏有一计,可解三峡门漕运之困,裴氏言:三门既水险,即于河岸开山,车运十数里。三门之西,又置一仓,每运至仓,即搬下贮纳,水通即运,水细便止。儿以为裴氏之法甚妙,故托太子为儿请命,前后因果纤悉必具,请陛下明察。”
姬宴平则伏地请罪,分毫不加辩解:“陈文佳确实是儿举荐为官,不意今日为家国祸患,有儿之过,不敢以暧昧之词开脱,请陛下责罚。”
阿四眼睁睁看着左右阿姊拜倒,迟疑自己此刻应该是要帮阿姊们求情,还是该跟着拜一下。思来想去,也没能琢磨出个所以然来。阿四算得上大周距离皇帝最近的人之一,皇帝慈爱地包容她,太极宫是她最温暖的家,但她依旧心存敬畏,也从不能探明皇帝母亲的真实想法。
事实证明,她不去多思虑皇帝的想法是正确的,但对于阿姊们的日常似乎研究得太少了……
不等阿四在犹豫中下拜,皇帝先点了她的名:“无拂以为如何?”
阿四心虚地搜刮胸中词藻,奈何紧张之下完全空白,选择老老实实地回答:“此刻鼎都情况未明,儿认为应当速速加派人手前往鼎都,亲眼目睹之后才知真相如何。”
往好处想,叛军都在鼎都城内受到制裁,太子安然无恙,万一此事全是由逆臣一手策划,两个阿姊全然无辜……即便只是万一的可能性,阿四也希望是最好的结果。
“不错。”皇帝一锤定音,“林听云已经分出千骑在外待命,就有由你携兵符前往一探究竟。”
阿四想也没想就俯首应答:“儿遵旨。”说完,才意识到皇帝说的,愣在原地。
等冬婳捧着鱼形兵符送到阿四面前,阿四张望数次,确认两个阿姊头都没抬,这鱼符真真切切是要交给自己。阿四面对冬婳郑重的神情,接过鱼符捏在掌心,小心站起来告辞。
冬婳送阿四出门,再三叮嘱:“四娘万事问过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