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没有再去江南道。阿四也从太医署的医师口中听过两句,近两年淑太主府上召见医师颇勤。
阿四推测:“淑太主近年身体不大好吧,王家小舅都不往江南走,专心留下来陪伴老人家了。”
玉照背坐绳床,双手搭在两侧托手上,坐姿散漫不羁,面上唉唉叹气:“是啦,老人家年纪大,比起年轻时不免挪移性情,越发固执。最近淑太主府中时有争执,为的就是小儿姓氏。大约是忧心自个儿百年之后无人祭祀,正与王小舅置气呢。”
淑太主在公主府中是说一不二的,她的男儿王璆这辈子就没忤逆过老母亲一句话,叫来就来叫滚就滚。婚事也是全盘听从淑太主的意思,说定了姚家就定了姚家。
她们母男之间能有什么气呢?无非就是临老了淑太主后悔了,想仗着辈分年纪最后胡闹一把,混一脉香火,也好把爵位家财传下去。
阿四今日只打算来送送礼,没想到还能听见这种八卦,可来劲儿了:“可是姚侍郎也只有蕤娘一子啊。”
淑太主对早年的驸马王氏是极其不满的,偏当年形势敏感,不好改男儿随自己姓,索性与姚家商定,将孙辈的姓氏许给姚家了。而且当年淑太主掌户部事宜,姚侍郎能有今日,多亏了淑太主帮衬。姚家这些年对公主府尊敬有加,也算是知恩图报。
不过嘛,这男儿生的有够亏本的。
“可不是么!”玉照显然也认为淑太主这想法不会成功,“也就是为她这一桩事儿,我日日都守在宗正寺。”
当初许出去容易,而今淑太主想回头再把儿孙的姓改回来可就难了。孩子归属母亲——是皇室三代一直在做、且必须坚持做的事,绝不可能为淑太主老来糊涂退步。
可淑太主毕竟是宗室老辈儿,未免老人家仗势做些太出格的事儿,玉照头疼好些天了,一日三问淑太公主府近况,简直比王璆还孝顺。
“啧啧,生这孩子有够糟心的,不如不生。”阿四作为旁观者发出暴言。
玉照作为生育的过来人不禁点头附和:“若非上面老头还活着,手里还有王位要继承……嘶,那真是不能回想的疼痛。一两岁时尚且可亲可爱,如今放在外面都人憎狗厌。”
阿四逐年长大,三个阿姊的生活就是她未来最好的参考:“我看三姊这些年过得快活,也不知她打不打算生育。”
姬宴平若是不生,也不会有人多话,毕竟太子就不生。
玉照道:“我当初生长寿,三娘就被强令旁观,给她吓得比我的脸色还难看。后来二娘生子,你和三娘都在。说实在的,这样的事见多了,还能选择去生孩子的,也是心性刚强的人物了。”
“你这是在夸奖二姊吗?”阿四笑玉照,“我们姊妹中,也就你和二姊各生了一个。名儿取得也相似,长寿长庚。”
玉照和姬赤华感情最好,是打小不分离的,忙碌时甚至相互帮忙操持家事。便是哪一日两人住到一处去,阿四也不奇怪。
玉照流言缠身也不是一天两天,半点不在意:“那是她和我境遇仿佛,总得有人生的。”
至于姬赤华生长庚,是不是对皇帝座下的龙椅有心思,就不是能随意谈论的了。生在帝王家,谁能当真不对万人之上的位置感兴趣?
来日方长,阿四扪心自问,也不敢说能一辈子动心忍性,修成圣人品格。
来端王府送礼一遭,得了些物超所值的情报,阿四满足地挥手告别玉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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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四与淑太主相处不多,没什么感情,但她毕竟是太上皇的妹妹。既然得知了对方生病的事儿,多少要做点表示。一回到丹阳阁久不见的狸奴蹭上小腿,迷得阿四登时忘了其它杂事,抱着狸奴吸了好一阵儿才放它离开。
这一耽搁,直到用晚膳,阿四才想起来让雪姑去库房里把积年的好药材往淑太公主府上送去,反正她健康得很,吃不上这份药。
隔日阿四照例前往弘文馆见谢大学士,路过书声琅琅的课堂,顺带找了找长寿长庚的身影。见两人确实在列,先是感慨,随后略带幸灾乐祸地迈步离开。
学习是很辛苦,但不学是不成的。
长庚是皇长孙,将来犹未可知,完全没有懈怠的理由啊。
这回是谢大学士今年头一回叫阿四来弘文馆,不再讲述经史,只是把阿四和四个伴读聚到一处说说闲话。裴道和孟长鹤已经在朝中任职,阿四平日也多在刑部大理寺打转,姚蕤要往淑太主府上探望,王诃则多在家中备考馆试。算上年节,五人已经数月没有见面了。难得到齐,都带着笑意聊天问候。
谢大学士话里话外很有些告别的意思:“今日叫你们来,是有事要和你们交代一声。弘文馆中女子多比男子早三五载入仕途,其中固然有女子科举之妙处,也有男子多不好学、又不如女子聪颖的缘故。你们也都不小了,道娘年最长十有七、阿诃和四娘过了今年也要成人。弘文馆的女子多在这个年纪科考入仕,所谓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你们家中大人都不是寻常门户,往后的路也无需我替你们操心。今日过后,也不必时常来弘文馆点卯了。”
阿四撇开眼,小声说:“近几年师生中来弘文馆最少的明明是谢大学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