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惆怅道:“大约是梦中所见吧,遥远不可得, 所以伤心。”
阁楼高耸,下楼费事费时,走惯了的侍从前后簇拥两位皇子。
趁着下楼的功夫, 姬若木有意牵引阿四多说几句:“忧思多虑者多梦,平生何处令我家幼妹不开怀?还是说, 何等恐怖噩梦,能让你白日回想也要惊悸。”
阿四不似来时连蹦带跳,脚踏实地一阶一阶向下走,默然许久后回答:“是噩梦。我梦见了死去的人, 很多很多。不是天灾,人却死的惨烈, 落得白茫茫一片。分明是无声的画面,却叫我更加惊恐。”
“这样啊……”姬若木发现自己比预想的还要了解阿四,几乎在阿四说完的下一刻,她就对阿四刚才的异常反应有所猜测。冬日死人最多的,无非就是寒冷。瑞雪兆丰年,也召走了无数性命。
临近鼎都的州县百姓生活负担越发沉重了,这个冬天注定要冻死很多人。这座阁楼确实很高,足以望远临县的惨状。
有姬若木提前的嘱咐,阁楼外连接住处的连廊裹上了冬装,素色的厚实棉布一匹匹从库房运出,围上连廊长柱,只为遮蔽风雪。
阿四踏上连廊,陷入满眼的雪色。棉花之白,比雪花更甚。她低下头,让目光集中在深棕的地面。
鼎都是国之首都,首都意味着大量不事生产的人口,肆意挥霍的贵族、耗费胃口巨大的士兵和马匹、众多的仆从和工匠……集天下之物力供给鼎都不假,可物力也需被送进城才能享用,而鼎都地势易守难攻、运力不足,以至于物价高昂。
或许,这就是皇帝要她亲自来找寻的答案吧。
阿四情不自禁地设想,既然周围灾民人数一年胜过一年,为什么不在更早的时候迁都?
姬若木开口打断了阿四的杂思:“既然你心有旁骛,这雪是不能尽情欣赏了,后日我带你去城外做些善事吧。人是不能清闲的,太闲就会胡思乱想,明天你就好好想想要做些什么,再早早睡一觉,后日天亮我们就出门。差不多来得及黄昏之前回宫。”
她既不说宽慰的话,也不过问阿四的内心,只是三言两语安排了后两日的行程。
可这是个万物凋零的季节,城外能有什么善事可做,无非就是赈济灾民罢了。
阿四轻轻点头,也简单地回:“好。”
饮下热乎乎的安神汤,一夜无梦。
翌日,阿四双眼一睁,用过早膳第一件事先问隔壁姬若木情况。
绣虎道:“太子殿下半个时辰前出门赏雪去了,让四娘再多睡会儿。”
姬若木年长阿四十九岁,素来稳重,实在不必阿四操心的。
于是阿四也不再问,传唤山庄的管事,要打开仓库查看存粮。她昨夜已经想过了,民以食为本,想要帮助流民最简便的就是开仓放粮,让她们有度过冬日的食物。
管事不愧是东宫退下来的旧人,对主家的要求从无疑问。管事毫不迟疑地带领阿四前往粮仓,那迅速的动作,至少证明了山庄在粮食上的账很清明,或者管事做账技术高明。
司天台没算错,今日风雪极大,廊间棉布为寒风吹鼓,行走其间的侍从瑟瑟发抖。管事无数次悄然回头查看阿四的状态,一旦阿四表现出一星半点儿的畏冷,她就得把人劝回屋子里去。
奈何阿四钢筋铁骨,半点瞧不出昨日受风的情状。幸亏管事没有把关心的话问出口,否则阿四一定会回:她这辈子还没尝过生病的滋味。
粮仓所在偏僻,好半天才走到地方。管事掏出钥匙打开门锁,粮仓大门一开,谷物特有的气味混杂部分霉味扑面而来。阿四差点没被熏个仰倒,忍了好大一口气,眉毛皱的死紧:“都有霉气了。”
管事指着角落单独存放的粮堆说:“这些是前两年留下的部分陈粮,因为秋日连绵的大雨稍有些受潮,吃用时候口感不如新粮,供仆从填饱肚子。”
那堆米粮虽然只是“部分”,放在眼前却相当多,阿四必须仰头才能看见粮食堆出的尖尖儿。但是,和雪地里尸骨相比较,也是小巫见大巫。
除了这批陈粮,阿四又示意要库中所有的大豆:“这些粮,明日我要带走。”
山庄内人不多,随行的禁军以安全为重,真正能帮忙运输、蒸煮粮食的人不算多,而阿四也只有一个白天来做这件事,这些粮食已经足够了。
估计难以赈济所有灾民,但至少让人都能吃上一顿热乎的食物。
“喏。”管事不问缘由,一概应下。等阿四走出粮仓,管事安排侍从开仓装粮,只等明日一早装进马车拉走。
午后,阿四在厅堂等候长姊一并用餐。姬若木裹挟一身寒气进屋,脱去斗篷长靴,坐到阿四上手空出的位置。姬若木见阿四米粒未动,率先夹起一块酱肉吃下,而后笑道:“阿四只管先用,何必等我。”
记忆中的幼妹在桌案高的年纪,最是贪吃,绝不顾及旁人。到底是长大了,许多事情不能与从前相较。
阿四这才开动:“本来就是约好的,反正长姊很快就会回来,等一等饿不着我的。”
姬若木观察妹妹吃用不多,忍不住道:“听人说,你早上去了山庄的粮仓?若是不放心,多带些粮食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