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顿饭的最后,赵正言问祝留:“你有没有想过跟我分手之后要怎么办?”
祝留放下手中的汤匙,也没抬眼看他,平平淡淡地来了句:“什么怎么办。”
“你怀着我的孩子,全世界的人都认为你会嫁给我,你难道不该为你的未来好好打算打算吗?”
祝留抬眼看向赵正言,目光里没有赵正言以为会看到的迟疑,“既然说到这里了,我们就来谈谈你在医院里答应我的事,你答应过项目结束后就跟我分手。现在项目已经结束了,我想搬出去住。”
赵正言的神色一瞬间阴沉得近乎狰狞,他的肘部向前动了一下又停住了,压下了直接掀翻桌子的冲动。
他沉声说:“你不在乎别人的眼光吗?”
“我在乎,从我刚进焕颜的时候直到现在,我一直都在乎。你也清楚我的在乎并且很好的利用了我的在乎,不是吗?”祝留的话不像是说给赵正言听的,更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利用?”赵正言的眼睛里尽是寒光。“如果没有我——”
祝留看着他的眼神就知道他要说什么,她选择由她来说出口,她不想从他嘴里再听到这样的话了。“没有你当初手把手地教我珠宝设计,没有你把我招进焕颜,没有你把大项目交给还是一个实习生的我,我不会在五年的时间里取得这样成就。”
赵正言听着她的话,面上一丝柔和也无,眉头反而蹙得更紧了,脸色也变得更为阴沉。
“但是赵正言,咱们这么说出来,就相当于在谈生意而不是谈感情了。”赵正言发现祝留的脸上有一种他从来没在她脸上见过的东西,那是一种精明与市侩,那是他身上才有的东西。
“生意得有个尽头,你不能一辈子挟恩图报。”这是一个放在感情里太重了的罪名,这是一个放在生意里很少见的策略,但是在生意与感情之间的灰色地带却有着生存的土壤。
“我这五年在焕颜自问尽心尽力,你想说没有你,我会有今天吗?那我也要问问你,你觉得如果没有我,焕颜会有今天吗?”说出这些曾经的她永远不敢想象会说出来的话,她反而觉得很平静,甚至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赵正言的呼吸有些粗重,他能感到自己的太阳穴在突突地跳,他没想到祝留今天会这么跟他谈事情,这不是她的风格。
“如果当初没有我,你根本进不去顶级的珠宝公司,就好比你当年想去的Tizano,它也不可能要你。”
“我知道我的起点远低于你,五年前焕颜如果没有我,今天依然会是珠宝巨头。但是如果我没有你,今天可能是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小员工,在普普通通的公司,画着普普通通的画,说不准连果腹都成问题。”说着说着,祝留的眼神中又多了一种类似于伤感的东西,他已经很多年没在她眼中看见这种东西了。
赵正言听着她的话,心里的火就这么消下去了,反而涌起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慌乱与疼惜。他的手心出了些汗,那种粘湿的感觉让他无所适从。
“但是我不能把一生赔给你,我不能跟一个五年前就在算计我,五年后依然在算计我的人在一起。”
赵正言喊出了声,“我没有!”旁边桌子的人看了过来,不知道怎么会有人突然喊了出来。这三个字他喊得很有特点,最后一个字声音很轻,咬字却很用力。
喊出了这声之后,赵正言却没再说话,他知道祝留说的是事实,他刚刚只是直觉式的反驳。他表达的是情绪,而不是观点。
“你没有吗?”祝留睁大眼睛,很认真地看着赵正言,一双杏眼黑白分明。那种感觉反而不像是询问,而是在给他一个面子、一个台阶。
有一瞬间,赵正言都要以为她知道了,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一瞬间乱了,但是商海沉浮这么多年锻造的判断力让他冷静了下来。她不知道,她说的只是孩子的事。
“我真的想要一个属于咱们俩的孩子,我希望他会像你一样,我会好好守护他。”赵正言自己知道他说的这句话是真的。
他的话让祝留的睫毛颤动了一下,像雨滴落蜻蜓的翅膀,转瞬即逝。“你想要一个孩子是想要掌控我,所以你甚至没有询问过我半句,你没有尊重我的想法,哪怕这是我自己的身体。”说出这些话的时候,祝留其实还是有些难过,她自己也没想到还会难过。
他知道她说的也是真的,他早就习惯了事半功倍、一举多得地做事,在他看来二者之间并不矛盾。
祝留说:“你还记得我设计的那款戒指吗?独钟,或者说钟情。”
“我记得。”
“我很满意它,”祝留说的时候唇角勾起一抹笑,好像看到了那枚戒指一般。
赵正言的眼神这一霎很柔软,“我也是。”
“那枚戒指用的钻很小,”祝留直直地看向他,“而且只有一颗,所以叫情有独钟,非你不可。”
她顿了顿,目光毫不掩饰地看着他,“赵正言,我是你的‘非你不可’吗?”
赵正言被她目光中这一刻焕发出的光彩倾倒了,“这些年我眼里心里都只有你一个女人。”
“那跟利益比呢?跟你掌控的习惯比呢?跟你的骄傲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