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树,别的长辈嫌海棠不贵气,放院子里碍眼。
赵正言问他还记不记得那酒,是他刚到赵家时和自己一起埋的。
“阿谨,明天我就要跟家里摊牌了,我要彻底脱离赵家。”
“少爷,你再考虑考虑吧,赵家的泼天富贵多少人挤破脑袋都想分得一二。”
“可我不想一辈子受人钳制。”
“等你成为赵家家主,所有人都得听你的。”
“不,如果我借着家族的势力,已经就得听族人的,就算成了赵家家主,也还是受人摆弄。”赵正言喝了口酒,继续说:“这赵家一代代传到今天什么都定好了,我就算做得再好也不过是条守成的狗罢了。”
赵谨突然想起了自己,他一直觉得自己是条狗,父母看不上他把他卖了,连主家赐给他的名字都提醒他要谨小慎微。如果赵正言是条狗,那他怕是连狗都不配当了。
赵谨灌了口酒,说:“再过十年,少爷成了家主后大权在手可以改革,清剪旁支,趁他们不备把他们的权力全都取来,然后作一番不同于前人的事业。”
赵正言说:“十年就可以吗?”又低低地笑起来,“恐怕至少十年吧,我赵正言人生中最好的十年怎么能耗在这里。”
说罢赵正言就问赵谨,“我已经决定要出去打拼,你可愿意跟我一起?”
那天庭院里明月皎皎,赵谨望着赵正言意气风发的样子,产生了一种从心里而起的羡慕,那种自信的、张扬的、明亮的东西,那是他多么想要成的样子啊。
赵谨像个傻子一样点了点头,说:“好。”后来他想或许不管那个时候赵正言说什么他都会答应,因为他太想活成他的样子了。
项逢说:“珠宝业的白手起家,呵,他给陆宽的一千万是哪里来的?”
赵谨说:“最初他是真的很努力地赚钱,赚干干净净的钱,他从小养尊处优的那么一个人甚至去街边摆摊卖首饰。却被人把摊子砸了,木架子也断了,砸的时候还骂他假货也敢拿出来卖。”
那天赵谨拉着赵正言一个劲儿地道歉。
街边人来人往都在看热闹,还有人指指点点。
但是赵正言一直说:“我没有卖假货,材质都标明了,你买走之前我还特意提醒过你,两位数根本买不到翡翠!这本就是卖个样式!”
那伙人本来也是图样子好看还便宜,送给小姑娘讨个欢心,没想到人家姑娘识货,闹得面子上过不去,非要来这里出口恶气。
一听赵正言这话,心里更火了,直接走了过去。
赵谨本身身子骨也不大好,是怎么拽也没拦住,本以为赵正言从小矜贵得紧、只有挨打的份儿,谁想到打起来那不要命的架势把那伙人也给吓住了。
出口气罢了,谁都没想闹出人命,见赵正言这样,他们也不打了,淬了几口就走了。
最后赵正言衣服上染着血,一瘸一拐地收着被砸烂的首饰,那都是他自己亲手做的。
赵谨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赵正言哪里受过这种委屈,他说:“少爷,你坐着,我来收吧。”
赵正言没理他,默默地收完之后说:“阿谨,我不是少爷了。”
这种事情还有很多,赵谨也发现赵正言变了,他不再是那副张扬的样子,他的眼睛不再那么明亮,而是越来越幽深。
赵谨很少听到赵正言肆意的笑声了,转而代之的是似笑非笑的神情,眸底一片精明。
项逢听着听着,突然想到了公司破产时被人追债的自己,原来清高如赵正言也有过这么不堪的过去。
“直到有一天赵正言跟我提起了赌石。而后我们用身上全部的钱当了车费,一路到了缅甸。”孤注一掷的开始倒让项逢想到了自己。
项逢问:“这么说来,他的第一桶金多亏了你。”
赵谨说:“不,赌石眼力再好也会有错漏,他一到缅甸就说我的本事,搞得大把玉商上门来求我鉴别,我最终其实定了三块料。”
项逢有些不解,问:“不是说你只——”
赵谨说:“只是运气好,三块料里最先上来的就是极品。”
项逢说:“那如果不是呢?”
赵谨说:“赵正言说如果不是就说是玉商要选的,人多眼杂,怎么都不怕。”
项逢说:“所以另外的两块——”
赵谨说:“另外的两块都是越切越差。”
项逢挑了挑眉,说:“所以你们赚了七千万美金。”
赵谨说:“算上之前玉商上门来让我们帮忙鉴别的钱,一共是一亿美金。”
项逢问:“你分得了多少?”
赵谨说:“我一分都没有分得,只得了玉二爷的名号。”声音里没什么起伏。
宋铭问:“那你不觉得亏吗?”到底是年纪小,想得不那么多。
项逢笑了笑说:“这玉二爷的名号可远比一个亿值钱。”小乘佛教第一,他第二,在缅甸多少人办不了的事情他都办得了。还有一条,项逢心里清楚但没说,那就是在赵谨心里最渴望的就是被人尊重崇拜的感觉。
“各取所需,这赵正言真是厉害啊,”项逢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