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逢没有想到祝留会跟自己共进早餐。
项逢今天没有早课,其实不能说他是为了给祝留买牛奶啊、红糖水啊每天早起,因为他这么多年来每天都是五六点钟就醒了,早就形成习惯了。
项逢今早起床后看着魏恒和程子英熟睡的样子,勾起了唇角,眼里含着几分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羡慕。
如果一个人不是嗜睡的体质又没有温软的性子,加之后天经历跟“平顺”二字沾不上半点关系,他怎么都无法睡到日上三竿。
项逢看着祝留吃早餐,时不时地说几句话。他看着祝留被逗笑时捂着嘴的样子,感觉心里像掺了蜜一样甜。
项逢是很懂得察言观色的人,只是不太愿意顺着别人。他明白如何与各种各样的人相处,却不像大多数这个年纪的男孩子一样呼朋引伴。只要他想,这个世界上应该不会有能拒绝他的人,可是他对祝留的战略更像是,嗯,用秦嫣的话说:温水煮青蛙。
项逢不闹、不急、不歇斯底里,只是这样一点点走近她的过程就让他心里软的一塌糊涂。
此刻晨曦透过玻璃窗洒在食堂的桌子上,一缕黑发垂过祝留白皙的脸颊,项逢伸出了手想要帮她把头发别在耳后,可是在触碰到的前一秒,他收回了手。
祝留看到了她的动作,她喝了口粥掩饰了一下自己的反应,那一刻她清楚地知道某种东西从她的心里升腾而起——她对面前这个男人的信任。
就在这时一个电话打来了,祝留看到时赶紧接起了电话,“什么?”
她皱着眉一下子从座位上站起来,刚往出迈了两步,又回头看了项逢一眼说:“我有点事,先走了,抱歉。”
项逢什么都没有问,祝留跑到食堂摆放花木的一角,“我妈妈到底怎么了?”
手机贴在脸颊微微发烫,祝留越听眉头蹙得越紧。
“什么?三十万?”
祝良在狱中跟人起了争执,把人打成二级伤残了,对方家属要求赔偿三十万。陆鹃想要替他还钱,可是这三十万也不是个小数目。邻居阿姨知道这事儿,想要让祝留劝劝陆鹃,毕竟为了那么个男人犯不上啊。
祝留没说什么,她知道陆鹃心里一直都有祝良。陆鹃的不忍心或许与爱无关,但谁说得准呢?祝留不能问,也不敢问,她怕听到她接受不了的答案。
虽然祝良是她的亲生父亲,但是自从十二岁那个雨夜,祝留对他就没有任何感情了。放下电话,祝留忍不住地想如果陆鹃知道这一切的真相,究竟是怪祝良还是怪自己呢?
项逢看着祝留的侧脸,看着她幽深的目光,这是他第一次感觉到离她那么近。那么清秀的脸,那么复杂的眼,项逢突然意识到,或许他们是一种人。
当祝留回过神来,转过身看到项逢时,她突然有一种心事被人撞破的难堪感。她紧紧地盯着项逢的眼睛,她想知道他会怎么看他。可让祝留感到惊讶的是,项逢目光微微带着笑意,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两个人并肩走在校园里,这条路好像很长,好像可以一直这么走下去。但祝留决定开口:“你都听到了对吧?”
项逢把手插进口袋,看着她的脸庞,“串联一下,大概猜得到发生了什么。”
祝留停下步子,仰起头看着项逢问:“如果我说我不想管,你会怎么想?”
项逢歪了歪头,“你为什么要管?”
祝留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因为她认为他是一个稳重又有责任心的男人,同时她认为他所喜欢的应该也是善良孝顺的女孩儿。
她还不知道其实他只是在她面前像个好人。
“我不该管吗?”祝留笑了,笑意未达眼底。
“人活一世当然是为了自己,况且如果我没有猜错,你父亲待你应该不好吧。”
祝留挑了挑眉,“那又如何?在所有人的眼里他都是我父亲。”
“你在乎的应该不是别人的眼光。”项逢的话里没什么犹疑。
“可是我不得不管。”
项逢声音有些沉,“你要怎么管?”
“我不知道,但我必须赚到钱。”祝留直直地看着项逢,对于他的目光没有丝毫回避。
“三十万是有的人一个包的价,也是有的人半生的积蓄。你要怎么赚?”
祝留想了想,认真地说:“我可以去卖画。”
项逢似乎是被气笑了,“不会有人买的,那些买画的人绝大多数都是为了装,他们不在乎画好不好看,他们在乎的是画家有没有名气。”
祝留提高了音量,她捏了捏帆布包的带子,“没试过怎么知道?”
“你试过就会知道,如果有人买你的画,他图的一定不是你的画。”
这话项逢说得有些过了,可已经是他努力克制自己之后的结果了。他形形色色的人见过太多了,他太知道一个这样姿色的姑娘去买画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了,她暴露了她拥有的东西,同时也暴露了她缺少的东西。
这话伤害到了祝留的自尊心,加之头脑中涌上来的东西太多,她已经无法冷静地判断其中的道理。“那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你说啊?”祝留向项逢喊道。
项逢说:“交给我好吗?我来想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