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说?”慕容灼来了精神。
守在三千镜外的这几日,慕容灼和凤君二人就镜中发展走势进行了很多猜测,十分不解——衡阳公主这具身体贵为公主,又是仙人神魂所寄,命运走向不该如此跌宕起伏。
权臣摄政、母丧父亡,现在更是直接亡了国。如果这具身体里的魂魄不是景昀,或者说不是带着记忆的景昀,命运都很堪忧乃至于要命。
照理来说,仙人神魂自带气运,下界投生只要不是为了历劫,命运一般都比较平顺安稳,出将入相大富大贵更非奇事,哪里会惨淡至此。
凤君不信邪地检查数次,确定历劫名单上确实没有景昀的名字,她只是简单又正常地进一进小世界,于是更加奇怪,百思不得其解。
凤君道:“小世界中的命途走向,除了事先挑选之外,与投生之人的本身特质也有很大关系。”
慕容灼不解道:“是啊。”
就是因为知道这一点,她才愈发不解。
照慕容灼心中所想,景昀进入小世界之后,要么登基成为女皇,要么纵横江湖之上,要么飘然远离尘世。
多么尊贵,或者脱俗。
这才是慕容灼心中对景昀的设想。
凤君道:“我们都忘了一点,小世界中的命运走向,同时也与投生者本人的意愿有关,无论是明明白白的愿望,还是只潜藏于内心深处,甚至连自己都不清楚的愿望。”
慕容灼沉思片刻,匪夷所思道:“难道阿昀内心深处,很渴望尝一尝世俗的种种苦楚?”
“她是这么无聊的人吗?”
“……”
凤君沉默片刻,道:“不,应该不是——但是衡阳公主的命运,隐隐与另一个人有些相似。
慕容灼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
凤君提示道:“拂微真人。”
拂微真人江雪溪,兄长早逝,生而丧母,姐弟二人胆战心惊地活在宫里,随时要提防来自父亲的杀意。最终和颐公主发动宫变,江雪溪则在和颐公主的亲信护送下仓皇离宫。
这些往事景昀既然告诉了慕容灼,就不会介意她告诉凤君,因此凤君已经从慕容灼口中听过了。
小世界里,衡阳公主的命运和江雪溪的故事虽然很多地方并不相同,但最关键的几个节点并没有出入。
同样生来尊贵,活的却极为危险;同样孤立无援,面临着来自无上权力的威胁;又同样尚未长成便已经遭逢剧变,不得不匆匆离宫。
这一切落在下界投生,且并非历劫的仙人身上,无疑极为古怪,但若是从另一个角度来想,又十分合理。
——江雪溪年幼艰难,波折极多。景昀思及过往,颇多怜惜,以至于内心深处耿耿于怀,恨不能替他受这些苦楚。
因此衡阳公主命运波折极多,而江雪溪身为魔教少教主,却极受重视宠爱,童年极为平顺。
慕容灼听懂了,睁大眼睛,有些感叹,又有些心情复杂:“阿昀恨不得以身相待,所以衡阳公主命途跌宕,那拂微真人呢,他内心深处的愿望不会是有一个极怜爱他的父亲吧。”
“如果他当真作此想法,恐怕心性不足以修至大乘,更担不起玄真这么多年的念念不忘了。”凤君摇头道。
慕容灼一想也是,魔教教主对江雪溪的百般怜爱出自江雪溪的天赋奇绝,并非天性怜惜骨肉,而江雪溪对教主的态度也稍显平淡,并不像是对父子亲情多么渴望的模样。
“那……”
凤君道:“拂微真人所求,其实很明确。”
他敛了笑容,淡淡道:“倘若我是魔教少教主,第一个就杀了衡阳公主。”
慕容灼大吃一惊:“为什么!”
凤君道:“因为衡阳公主身上有太多谜团,而未知往往比已知的威胁更危险。”
慕容灼艰难地组织语言:“可是正统……”
“杀了衡阳公主,严刑拷打她身边的亲信,传国玉玺总能找到,即使找不到,白诫此时声誉大损,魔教的机会也同样大增。”
凤君提醒道:“你忘记了,这方小世界没有修行之说,人们不会将事情往太离奇的地方考虑。”
面对凤君冷酷的话语,慕容灼并没有表现出难以置信与恐惧,只是绞尽脑汁想着反驳:“但是拂微真人并没有……”
凤君平静道:“他没有杀死玄真,只是将疑惑藏在心底,甚至与衡阳公主的合作都在平稳推进,这本身就是最大的异样。”
“而玄真敢于展露出种种疑点,从不掩饰,何尝不是有恃无恐。”
——她依仗的是足以在任何人面前自保的修为,也是江雪溪的心意。
——无论有没有记忆,江雪溪都不会伤害景昀。
那是深植于拂微真人神魂深处的本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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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春,白丞相登基为帝,改国号为燕,改元承平。
改朝换代的消息传到景昀耳中时,木叶城巍峨的城门也已经近在眼前。
傍晚风冷,席卷起黄沙,簌簌拍击在马车车身上,车外传来骏马的嘶鸣。
景昀睡着了。
她很少入睡,但并不是从来不睡。
车厢宽大,一方屏风隔开内外,景昀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