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没有让母后多费过半点心思。”
她没有多说,只是拍了拍景昀的肩:“去磕个头。”
景昀走到萧皇后寝殿的屏风后,对着那幅卷起的画像叩首。
萧皇后满意地笑了。
景昀知道,那是萧昭仪的画像。
萧皇后从来没有告诉过她画卷中是谁,景昀也从来没有问过。
萧皇后轻声道:“你该知道,母后快不行了,往后这宫里就是白家的天下,你要乖一点,不要太聪明,好不好?”
景昀看着她,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萧皇后低下头咳嗽。
她病得很重了,面色枯槁,明明二十多岁的人,却有一种风烛残年的油尽灯枯之感。
萧皇后道:“听话,谁能做主,就听谁的话,不要太有骨气,不要太聪明,温和一点、驯顺一点。”
景昀说不出心中是什么滋味。
她知道,萧皇后说这些,是真的只想让她活下来。
皇家的颜面、皇族的高傲,那些都不必有,也不必管,只有活着才是最要紧的。
这和萧皇后所信奉的理念当然背道而驰。
萧皇后愿意为了捍卫景氏正统赴死,却在她身上存着一点私心。
景昀摇了摇头,对萧皇后道:“母后想不想走?”
萧皇后有些疑惑。
景昀道:“活着总比死了好。”
萧皇后明白了她话中的深意,费力地扬了扬唇角,眼中却没有探究之色,只有疲惫和释然。
她摇了摇头。
景昀并不死心,仍然劝说皇后,甚至将自己的筹码稍稍泄露了一点。
然而萧皇后虽然震惊,却仍然不允。
“我是景氏的皇后,不能走。”她轻声道,“去吧,我和你父皇说说话。”
宫人带着景昀离开。
景昀转过头,最后静静看了一眼这间殿宇。
当夜,萧皇后病逝。
皇帝哭得几欲昏死过去,百官连夜入宫觐见,就在这时,萧皇后生前的亲信女官忽然越众而出,手捧一封中宫的请罪懿旨。
萧皇后死前,挣扎着令女官代笔,写下一封口述的请罪书,自陈自己当年为了保住后位,情急失措,遂令幼妹代替自己,趁皇帝酒醉侍寝。后来生下一位皇女,皇后便将皇女夺到自己膝下,并将皇女当做皇子养育,多年来犯下了欺君之罪,请皇帝剥去她的死后哀荣。
朝野震惊。
消息传到景昀这里的时候,景昀坐在床上,静静凝视着帐幔上的花纹,什么都没有说。
萧皇后这是明知白党势大,皇室已至穷途末路,所以要搭上自己的生前身后名,保住景昀的一条性命。
皇子一定会死,但没有人会在意一个皇女。
又是一个深夜。
景昀来到了停灵的宫殿中。
皇帝跪在棺前。
这位半生庸懦,从来只会听从妻子吩咐行事的皇帝在萧皇后过世后表现出了此生最大的勇气。哪怕白党要求废黜皇后的奏折堆满了整张御案,皇帝始终没有同意,反而顶着巨大的压力,坚持要求给予皇后最后的哀荣。
景昀唤道:“父皇。”
皇帝和皇后为她做了很多事,这便是因果。
景昀认为自己应当偿还这份因果。
皇帝转过头来。
他显得很憔悴,很迟钝,这是过于悲伤疲惫的缘故。
“你怎么来了?”皇帝急急地道,“太晚了,宫人们没照看好你吗?快回去。”
景昀问:“父皇,你想不想离宫?”
皇帝愣住了。
半晌,他道:“怎么这样问?”
景昀坚持道:“你先回答。”
皇帝在这个过分早熟的女儿面前一向没有什么脾气,叹气道:“表姐还在这里,我能去哪里?我哪里也不想去。”
景昀蹙起了眉。
皇帝深深看她一眼,道:“阿昀,你……你从年幼的时候就聪明,你想不想出宫去?”
景昀意识到萧皇后死前一定对皇帝说了些什么,于是道:“我想和你们一起出宫。”
皇帝沉默片刻,苦笑道:“……是我们做父母的无能。”
景昀最不耐烦和人说些驴头不对马嘴的话,耐着性子道:“人活着才是最要紧的。”
皇帝用一种很奇异的目光看着她。
“你这孩子性格不像我,也不像表妹,就连表姐也不是很像。”
他拖着僵硬的腿脚站起来,来到景昀面前,拍了拍她的肩膀:“父皇无能,但总会为你做些打算。”
景昀痛苦道:“父皇,你先回答我的问题好不好——你到底想不想离宫?”
皇帝沉默半晌,摇头苦笑:“我这个皇帝实在无能,丢尽了列祖列宗的脸面,要是连最后一点骨气都没了,丢下整个烂摊子,将来到了地底下,只能以发覆面,不敢见人了。”
景昀最终离开了停灵的宫殿。
次日皇帝下旨,将景昀封为衡阳公主,交由白贵妃抚养,并晋白贵妃为皇贵妃,统摄六宫。
与此同时,白党要求废后的声音忽然诡异地静默了下来。
十二月,萧皇后追谥贞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