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复一遍,于是简短地结束了这段对话。
她说:“凭玄真道尊。”
容嬅一时无语,她侧耳倾听着城中各处的声音,淡淡道:“不管你们在卖什么关子,最好快点,普通弟子等不了那么久。”
的确,慕容灼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说服道殿强者,却一定来不及完全打消他们心中的疑虑,因此他们的耐心会很有限。同样,城中千百名被吓破了胆子的年轻弟子,也很难长久地等待下去——尤其是通道已经建立,离开的曙光近在眼前。
慕容灼没有答话。
忧虑从心底升起,逐渐占据了慕容灼整颗心脏。
她想,她大概猜到景昀要做什么了。
慕容灼忽然明白景昀为什么要让自己提前来到离秋城了。
不止是为了让她说服道殿强者清场,还为了另一个更重要的目的。
霜色流光出现在天边,下一刻已经来到了慕容灼身前,紧接着再度消失,投入了道殿强者竭力支撑的那条通道中。
尽管景昀快得像风,但慕容灼非常确定,在二人交错而过的那一瞬间,景昀朝自己望了一眼。
王后殿下的心忽然诡异地平静了下来。
这一切都发生在眨眼之间。
慕容灼背后金红凤翼的虚影再度闪烁,下一秒容嬅被她重重搡开,就在容嬅踉跄退开的同时,玄黑流光紧追而至,跟随着景昀的身影冲入了通道之中。
——那是幽夜君!
幽夜君不愧是魔族千年来最强者,修为横绝当世的大魔。她的速度几乎能与慕容灼凤翼虚影展开时相比,四名道殿强者分明围坐通道四周,却丝毫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直到幽夜君没入通道中才惊觉过来。
现在阻拦已经来不及了。
一名女修睁开眼,神情平静。
她闭着眼时,面容清秀平淡,身周没有任何灵力波动,像是这四人中修为最低,最为沉默的那个。
但当她睁开眼时,那张平淡的面容上自然而然多出了一种八风不动的气魄来。那种气质甚至都不同于幽夜君的暴戾,而是多年来历经世事、稳坐绝顶才能累积出的从容。
她只平静地睁开眼,道:“继续吧,把年轻人都送出去。”
杏山脚下,那道时隐时现,闪烁不定的虚幻石门忽而凝实了。
戍守在此的弟子与长老们很快发现了异样,但惊叫声尚未出口,石门周遭的灵气已经开始疯狂涌动,像是飓风中的风暴眼,湍流中的漩涡。
石门下方的几名弟子承受不住,纷纷踉跄跪倒,全身上下灵脉骨骼咯咯作响,仿佛随时会在无形的重压下死去。
两名道殿长老咬牙上前,将弟子拖出了风暴中心。
石门外的天地灵气仍然在激烈旋转、纠缠,所有人紧张不安地望着天空,哪怕是最博学的长老也说不出所以然来,只能焦急地等待。
李宣白坐在轮椅中,由师弟师妹们推到了场间。
他仰头望着那接天蔽日的灵气漩涡,眼底渐有忧愁生出。
——社稷图这是怎么了?
——师叔他们做了什么?
——岑师妹如今还好吗?
忽然,他抬起手,揉了揉眼睛。
不知是不是在冰原上留下的暗伤发作,他感觉眼睛有点花,似乎产生了幻觉。
——如果不是幻觉的话,为什么他会隐约看到白与黑两点光芒,一前一后穿过灵气漩涡,来到了碧空之上?
石门前的灵气漩涡渐渐平息,天空之上,云层再度汹涌。
景昀和幽夜君分立两片云层之上,彼此的气息强度都在飞速提升,社稷图中压制的修为尽数释放,转瞬间一黑一白两种颜色的云层将天空分成了泾渭分明的两半,半边天宇仍然明亮,半边天色却暗如深夜。
光明与黑暗的力量在高空之上不断对撞,每一次交手的力道倘若放在地面上,都足以轻易毁灭数座城池。
景昀之所以突然离开社稷图,就是为了将幽夜君引出秘境,使得社稷图中那些年轻弟子可以从容撤离。
幽夜君明知景昀的用意,还是毫不犹豫地跟了上来。
因为她想要离开,就必须先离开社稷图。
至于那些追随者的生死,与秘境中人族修行者的生死,在幽夜君眼底,都是无关紧要的蝼蚁之事。
她并不在乎。
她从不在乎。
在离开社稷图这件事上,景昀和幽夜君有着心照不宣的默契,那是因为目标相同的缘故。
但离开社稷图之后,二人的目标便迅速分道扬镳。
幽夜君想要离开,而景昀想试着将她留下来。
天空中云浪翻涌不休,光明与黑暗频繁交替。
地面上所有修行者都察觉到了问题所在,惊呼声不断地响起,有长老御剑而起,便要来到天穹之上查看情况。
离开社稷图之后,幽夜君可以毫无顾忌地将自己的境界提升到极致,但景昀的实力依然受到重重限制,是以她如今仍然落于下风,纯粹靠着过人的经验与眼力暂时维持平衡。
景昀不打算和幽夜君以死相拼,但也并不打算让幽夜君活着回去。
光暗交织,彼此僵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