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家的晚膳,也只是他们夫妻二人一起享用。
潘家大娘子身体不好,极少出门,早就被免去了早晚请安,三餐都是送至她房内。
大孙女儿去年及笄,年初的时候刚刚大婚,如今潘家的人口越发少了。
偌大一个国公府,主人家却仅有三位。
晚膳后,潘椋回到书房,不一会,窗户外传来三声轻轻地叩窗声,有人在敲击窗棱。
潘春立即打开窗户,严华安从外头翻了进来。
“怎么样?他愿意回来吗?”
潘椋一看到他,双目一亮,连忙询问道。
“我找到了喻莲,喻莲说前几日已经去见过他了,听他的语气,有所松动,但是他也说,没那么快,离开太久了,有太多的事要准备。”
“当真?那可真是太好了,都等了四年了,也不差再等等,老家伙,终于想通了。”
“喻莲说,他似乎新收了一名徒弟,如今在沧州军内,年纪很小,却已经当上校尉了。”
“年纪很小?校尉?怎么觉得听着这么熟悉呢?”
潘椋思考了片刻,惊问:
“难道是当初那个被蛮子当尸体带入草原,而后孤身又闯了回来,还驯服了几十匹野马和十几头野狼带回来的孩子?”
“是。”
“原来如此,竟是如此,我说怎会有那么小的孩子那般厉害,居然是他的徒弟,那就怪不得了。
那孩子,你可见过?老家伙突然想通了,要回来,不会是为了给他的徒儿铺路的吧?
按理说也不会啊,当初鸿宇、鸿洲、鸿浩三兄弟,都是从小就在军营里混,从小兵做起,自己在营中打出的声望,他那三个孙儿也没有一个享受过祖爷的特殊关照,如今即便收了个徒弟,应该也不至于就宝贝成这样。”
“确实不是,喻莲说,那孩子身份特殊,他对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要求,只希望他好好的活着。他说那孩子点燃了他心中那团尚未熄灭的火,让他重燃了希望。”
“哦,居然对那孩子评价那么高?身份特殊?有多特殊?”
“喻莲没说。”
严华安耸了耸肩,表示自己不知道。
他伸手从潘椋书桌上的点心盘里捏起一块糕点,随手丢进了自己嘴里。
“饿了?没吃饭?”潘椋问道。
“是啊,这不刚从草原跑回来吗?路上差点跑死了一匹马。”
“……辛苦了,潘春,让后厨煮点宵夜来,就说老爷我饿了。”
“喏!”
潘春领命退了出去,书房内只剩下潘椋与严华安两人。
“等黎老头回来,咱们也该跟那些人算算当初那笔账了。”
“那啥……老国公,不是我严华安泼你们冷水,你俩都老了,后继又无人,要斗过那两个如日中天的家伙,难度不是一般的大,最关键的是,上头那位,行使的政策一直都是重文抑武,若非如此,四年前就能把那两人拉下马了,哪还能拖到今日。
当初那么重大的事件,几乎毁了黎家和您家两家,葬送了十万边境军将士的性命。可上头是怎么做的?只是轻拿轻放,处理掉几个明面上的烂疮,可真正的毒瘤呢?分毫未动。您难道还看不清楚吗?
若非如此,黎老怎么可能那般心灰意冷,直接解甲归田,连大庆都不愿意待了?”
“……你当我不知道这其中的难吗?可是我咽不下这口气,若是不能报仇,我潘椋至死都咽不下这口气。”
潘椋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
“得,得得,我不说了,您老别激动,一把年纪了,悠着点,我不希望一会潘春回来,以为我把您怎么了。”
严华安漫不经心地劝说了两句。
“你呢?你今后打算如何?黎老头离开之后,你们这几个人里,也就只有谢栩和沈寥还愿意留下帮一把。你和喻莲若不是这回打探到黎老头愿意重回大庆的消息,恐怕也不会卖消息给我们吧。”
“我?我能有啥打算,我就是一打手,除了那点武艺还算看得过去,也没啥拿得出手的地方。”
“……什么时候江南第一庄的庄主成了一个打手了?怎么?你那庄子经营不下去,要倒了?”
“嘿嘿,那不能。我就是谦虚一下。”
两人正在闲谈,潘春捧着两碗面回来了。
“嘿!谢了潘春。”
严华安端起一碗,顾不得烫口,唏哩呼噜,几下就下去了半碗。
潘椋见状,刚提起的筷子又重新放了下去,将另一碗也推到他的面前。
“呐,都给你,像个饿死鬼投胎似的。若是被外人看到,富可敌国的江南第一庄庄主在我这连一碗面都吃得津津有味,他们怕是连眼珠子都要惊掉了。”
“话可不是这么说的,我严华安,上得酒楼雅座,下得街边小铺,什么样饭菜没吃过。不过,我始终惦记着当初年少,在我即将饿死的时候,黎老给我买的那碗面,至今回忆起来,还觉得甚是美味。”
这话又触动了潘椋的神经,他突然又想起了冯诚说的,他的小孙女儿被人带着乞讨。
也不知她有没有遇到过好心人,有没有吃上一次热乎的饭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