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缓缓退去,在天光跃出云层前,沉寂一夜的花苞渐渐张开。
晨露缀在鲜艳似火的花瓣上,按照每天的流程,女仆将在天亮后挑选出其中最好的几朵,日复一日,雷打不动,只是今天这座花园迎来的访客却有些不同。
男人踉跄着走在小路上,他的腿一瘸一拐,天还未亮,花园里的灯火已经熄灭,远远地只能大概瞧见那个人的模糊轮廓。
满身的酒气混杂着浓重的血腥气飘荡开来,让人几欲作呕。
他提着酒瓶往嘴里里塞,被线缝紧的嘴巴咧到最大,牵扯得皮肉外翻。
瓶中已经空了,男人却还在机械地重复着同一个动作,直到女仆出现。
忙于采摘今天的花束,女仆无暇顾及这个不守规矩的客人,她眯起眼睛,恼怒地将这个东西踹到一边。
“这里是什么地方不知道吗?给我滚开,不要弄脏了这里!”
女仆身量纤细,这一脚却硬生生将那比她高出近两头的男人踹翻在了地上。
行动迟缓的男人倒了下去,倒地的瞬间,他的脖子断裂开,那颗脑袋咕噜噜地滚到了女仆脚下。
嫌恶地踢开脚边的东西,女仆往花园深处走去。
这样恶心的东西连做花肥都够不上资格,真是愚蠢还不自知的外来者。
赶在太阳升起前,女仆匆匆摘下了今天的花,泛着浓郁香气,艳丽到极点的花束被打包好一起送到了管家手中。
又是熟悉的流程,裴远带着东西去了地下室,即便隔着一层厚重的门,里面传来的寒意依旧刺骨异常。
拉维斯示意他将花束放入盛着暗红色液体的水晶瓶,在接触到那些液体的一瞬间,花束的香气越发浓郁起来。
“庄园里进了老鼠,盯紧些。”
几乎凝成实质的寒气在房间的每一个角落里蔓延,拉维斯面色冷肃,海蓝色的眸子唯有在望向某个方向时才会稍微柔缓些许。
维持着该有的恭敬,裴远应下了这位名义上主人的要求。
那束花过分浓郁的香气下隐隐泄露出一丝腥甜气息,这样的味道属于一种特殊药剂。
心下了然,裴远没有再做过多逗留,出门时他刚好与凯尔擦肩而过。
这位特别的客人脸色难看异常,像是生了场大病似的,又像是被吓破了胆子的动物,裴远的视线在他拎着箱子的手上转过。
也许是察觉到了他的目光,凯尔抖得更加明显,有些长的袖子滑落下来一截,不偏不倚刚好盖住了他的手背。
凯尔笑得牵强,“管家先生早上好。”
眼前这位管家一身黑色的西装,墨一样的眼睛直直地盯着自己,凯尔心中恐慌至极,他不清楚自己哪里惹了这位先生不快,但求生的本能还是促使他率先压低了姿态。
额角慢慢渗出汗珠,就在凯尔还在胡乱思考如何脱身的时候,对方终于收回了视线。
“去吧,主人在等你。”
凯尔几近虚脱,像是得了赦免一样连话都顾不上说就往那个房间跑去。
裴远站在暗处静静地看了一会,直到青年的身影彻底消失。
等进入房间,凯尔只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都要被冻住,这里实在是太冷了些,而那位庄园主人却跟察觉不到一样,依旧坐在寒气的源头。
“您好。”
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凯尔没有回头的机会了,他打开工具箱取出道具以及一枚玻璃管。
黑色的不明液体在管中流动,被惨白的灯光镀上了几分怪异氛围。
他带着东西靠近,冰棺散发出的寒气让他手脚渐渐僵硬,可凯尔不敢说话,顶着巨大的压力,他打开了那具凝着霜的半透明的冰棺。
这次来的只有他和老乔德,现在老乔德失踪了,那么他们能用的就只有他。
凯尔戴上手套,小心地将药剂打开涂抹在工具之上,闪着锐利冷光的金属切割开泛白的皮肉,他尽量稳住心神,小心地完成着自己的工作。
他的手艺来自老乔德,但又要比老乔德好上很多,在这个地方,有价值就是他最大的筹码。
掌下的皮肤因为低温失去了原本的柔软,刀锋入骨,碎裂开的东西被他一点一点拼凑好。
忽地,凯尔想起了之前的一则传闻。
干他们这行的不算很多但也不少,可不知道为什么,接二连三的有人开始失踪,他们身份低微,又因为做的事情特殊所以没什么特别亲近的人,就算消失了也激不起太多水花。
凯尔顿住了,他艰难地咽下快要跳出来的心脏,生怕让人看出一点问题。
游移的目光落在冰棺中的人身上,那张漂亮精致的容颜失了活力,他安静地躺在那里,垂落的纤密眼睫上因为低温凝了一层雪白,散落的血痕遍布他的身体,破坏了他原有的完美,如同一只被打碎的瓷娃娃。
凯尔不敢再看,黑色的液体流动在他的刀尖,他低下头继续自己的工作。
不能看,不能听,他该忘掉这里的一切,这才是最好的选择,知道了太多秘密可不是件好事。
洛尔利兹庄园中白天与黑夜相互颠倒,因为老乔德失踪的事情,凯尔晚上根本不敢睡,可晚上不睡,白天又要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