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味像是丝带,一条条漫延四周萦绕鼻尖。 餐桌旁,霍夫人轻轻吸气,嗅出除佳肴美酒之外的气味。 橙花油混杂茉莉香的清甜。 其中似乎包含更复杂的香味,过淡她分辨不出种类,但质量绝属优良。 若它是一款香水,必会在她的太太圈里引起股滔天狂潮,贵妇小姐们争先恐后购买。只因它的后调余韵持久悠长得惊人,香味虽清浅,却能轻易冲破饭菜浓香,保有独一无二的特性。 实是罕见佳品。 若是偶然发现,她不会太在意。但接连七八天庄园各处弥漫这股幽香,此刻源头近得出奇,她不得不探究起来。 桌边只有霍子骥陪同用餐,她问道。 “子骥,是你换香水了” 霍子骥正用银叉搅弄肉丁,心不在焉一挑眉。 “换香水没啊。我不是一直用你定来那家店的么。” 霍夫人放下汤匙,看着他目不转睛。 为实现霍子骥稳得家主之位的终极目标,她多年来打通庄园上下,安插不少眼睛为她服务。既有时刻监视别人的,也有监督这不省心的小儿子。 她自认为,没有谁比她更了解霍子骥。 纵使这刚成年的三少爷自小有着野马脾气,桀骜又随性,可对她最是乖巧懂事。就算会不满犟嘴,大局上仍听她指示。 然而近几天,超出她掌控的事正慢慢发生。 夜夜在外寻欢作乐,与狐朋狗友混迹会所的霍子骥消失了。 贴身侍者照常会跟丢他,当他和以往一样,是找各色情人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匪夷所思的是,他每回再现身竟从头到脚清爽,眼中不见淫欲得偿后的餍足。言行举止虽懒散不着边际,静坐出神时间却占据极大部分。 一如今夜晚餐,霍子骥从坐下到现在,拢共才说四句话。 “最近是筹备生日宴会太忙,累着了么,子骥。” 霍子骥思绪飘飞,等霍夫人问他第二遍才反应过来,往椅背一靠。 “可不是么,爸他腿受伤还躺着,上次追查袭击者没结果,他估计要一直吃不好睡不好。我们那国宝二哥又根本帮不上忙,天天把自己关画室里。”发牢骚到这,霍子骥摇头离开座位,“还剩四天迟迟决定不了场地方案,请帖没确定版本,我哪有心思搞别的。” 霍夫人神情舒缓几分,点头宽慰几句便不再挽留。 “我相信你一定能办好,毕竟你可是我儿子,霍昭龙的儿子。” 霍子骥晃悠到门旁,抬手一扬当作答复。 太阳落山带走夏日高温,人漫步林间,总有氤氲水雾扑面,凉意刺激神经。霍子骥特地钻树林绕开可能跟踪自己的仆人,从花房后门悄悄潜入。 夜灯烛台亮度合适,光洒满角落。 前方有一人面对小桌,执笔挥洒不停。 霍子骥唇角不自觉上扬,如做贼蹑手蹑脚靠近,拱起两手做出前扑姿势。 距离仅剩五步,他屏息凝神没弄出半点声响,孰料对方竟将笔一放,淡然出声。 “今天您来得比昨天更早了,三少爷。” 择明合上羊皮纸书册,轻拍衣袖站起。 转身向人鞠躬,他亦解答对方的疑惑。 “今天风向朝东南居多,您若是从正门走,我或许还不会那么快发现你。顺便一提,由您取名的这款赫柏的金杯,意外的很适合您。” 因香水偷袭失败,霍子骥气馁得往躺椅里倒。 “鼻子这么灵你是狗么,”他无奈咕哝着。 衣领间滑出一小小物件,锥形玻璃瓶指头大小,底部包裹金箔,隐约可见淡黄液体。缕缕馨香透过瓶塞缝隙溢出,属于他亲眼见证诞生过程的香水。 他以目睹玻璃器皿烧炸的惊吓为由,将几大盆原料所制的香水霸占。 一开始不抱希望的,谁曾想对方很爽快给他了。 霍子骥摩挲下巴,笑得玩味。 “反正我没什么事做,就先来你这赏花赏月赏人呗,谁让你是这家里最大的一朵奇葩,成天通宵不睡觉,又是剪花又是写谱子蒸香水,你居然一点都不困。你是石头做的吧,都不用睡觉。” “那我多谢您夸奖,三少爷。” 道不明是哪不顺心,霍子骥撇嘴沉默,视线紧随花房中走动的人。 距霍骊生日只剩四天,虽说宴会全由他操办,但依旧要通过霍昭龙那关。此前他推出数种方案都被否决,于是一直耽搁至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