哽咽着。
哥哥肯定不知道,谢时从来不吃螃蟹的。
从前每每秋日赏菊时,他都只是安静坐地在一旁为她剥蟹。她每次同槐花讲完话,回头便能看见蟹肉、蟹黄、蟹膏整整齐齐地摆放在她面前的小碟上。
乌黑的天,不知从哪里飞进来了几个萤火虫,盛烟用被子压着声音,外面的蝉叫一声又一声。
守在外面的流光沉默地垂下了眸,一年过去,他的身量高了些,已经脱离出少年的年岁。他依旧一身黑衣,像从前十几年一般,安静地守着房中的人。
*
隔日。
盛序安听说了昨日的事情,来小院看望盛烟。
盛烟恢复了平日的模样,就好像那些端倪从未出现一般。
她乖乖地让盛序安用手背感知她额头的温度,轻声道:“我都让洛音不要告状了。”
盛序安摸了摸她的头:“没有发烧,以后不舒服一定要去看大夫,知道吗?”
盛烟点头,迟疑了一两声,还是没有将一些话问出口。
她望向面前的盛序安,因为隔得近,她的呼吸之间都是他身上的味道——从第一次见面就没有消散过的淡淡的苦涩的药味。
或许血缘就是如此,她几乎是一瞬间就意识到,她是哥哥还活在这世间的药。
关于谢时的一切是骗她的吗,她不知道。
如若有一天她知道了,似乎也无从苛责面前这个人,说到底,哥哥只是想让她活下来。她轻轻抱住还在不住叮嘱她注意身体的盛序安,轻声道:“我知道了。”
盛序安有些怔住,眼中满是欢喜,一时间说不出来话了。
妹妹主动的亲近,这是第一次。
*
后来,盛烟每日睡觉前,都会让洛音点上一根安神香。
她总是会在梦中流很多很多泪,醒来之后,又恢复往日安静的模样。她开始着手做之前同谢时他们约好的事情,将那两大本夫子送的地志集重新拿了出来。
长安那边又送过来几封信,不时又露出三两处破绽。盛烟怔怔地看了许久,最后将信都收了起来,连同那最初的画像一起,放到房中最偏僻的角落的红木箱中。
她自学了刺绣,花了半年时间缝了一个布娃娃。
布娃娃有乌黑的长发和雪白的衣裳,还有两颗用玉石代替的眼睛,她给它取了一个名字——“谢小时”。
自然是照着谢时的样子做的。
像吗?
要她自己评价,大抵是六分。毕竟布娃娃浑身上下都很软,谢时的一张嘴却只有亲上去时是软的。
当然,她没亲过。
她轻轻笑了笑,笑着笑着,眼泪就出来了。洛音刚巧进来,忙问:“小姐,这是怎么了?”
盛烟将满是针痕的手指摊出来,吸去刚冒出来的血珠,摇头说:“没事,就是不小心被针扎了一下。”
说话时,她一直望着桌子上的“谢小时”,轻声道:“有些疼,可能是扎狠了,洛音你去寻些药膏来。”
洛音忙下去,门关上的那一刻,盛烟未忍住,低声哭了出来。
怎么会这么疼。
*
两年就这样过去了。
一眨眼,盛烟已经十七岁了。
当初的吴姨娘被扶正了,如今是盛府的当家主母。外面对此流言纷纷,盛府里面却没有什么人在乎。
不对,也是有过的,那个人叫青鱼。
听说吴姨娘被扶正的那一天,青鱼怀中藏了一把匕首,想要偷偷潜去盛宏的书房。只是才过了一层侍卫,怀中的匕首就掉了出来,盛宏震怒,直接将人发卖了。
青鱼倒也没有等到发卖,见报仇无望,一头撞死在了书房前面的假山。死的时候,口中还喊着什么“小姐”“小姐”。
侍女们私下将这个事情当笑话讲。
“唤的那位呢。”
“入府都入了二十年了还是闺阁小姐呢。”
......
盛烟听见之后,唤洛音将那日嚼舌根的几个都赶出了府。一时间,府内私下嗤笑的声音是止住了。又过了几日,府中照例有了新鲜事,也就全盖了过去。
盛烟十六岁之后,盛府陆陆续续有来提亲的人。吴姨娘每每都恭敬地来请示她,她总是听了姓名籍贯,再摇头相拒。
对此盛序安没有说什么,只说她永远是他的阿妹,哥哥能养阿妹一辈子。
盛烟笑了笑,等到盛序安出去之后,唇僵了僵。
是白日,屋内却还是燃着安神香,外面下着雨,天色暗沉沉的,盛烟倒在藤椅上,半垂着眸看着院子中那一颗被那场大火烧得再也开不了花的桃树。
烛光下映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