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师谋反事败,荣皇后在我耳边亲口托付让我保大哥一命,而我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大哥死,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不能说?你可曾亲眼见过三哥临死前的绝望和悔恨?你可曾亲手埋葬过数以万计的袍泽尸首,而恨不得死的那个人是你?你可曾夜不能寐,闭上眼睛浮现出的就是一个个曾是你亲手杀死的人?而你只能一次又一次的挣扎着,到了第二天却只能去杀更多的人,不去管这些人里有多少人是无辜还是罪有应得?你又何曾尝过明知是个死结,还要强颜欢笑,装模作样的连自己都要骗的滋味?我非皇上亲子,领了一个九殿下的名号,父子反目,多少年我连家都不能回,本是最亲的人盼着我死,这些你又尝过么?明知必死,却还要奋力求生,因为我知道我一旦死了,会有更多的人跟着我死,这些事我不去做,朝野内外又有谁去做?你愿意么?若非是我,何来你们在卓城争权夺势?八哥,死不难,唯有活着最难。”李落平静中带着冷酷缓缓说道,仿佛说的是别人,而非是眼前这个活生生的少年郎。 妙音止了哭声,一双美目震惊万分的看着李落,忘了害怕,忘了惶恐,也忘了月船。 李玄嗣没有话说,无可辩驳,只是眼里的冷漠越来越浓郁。李落暗叹一声,果然这卓城权争远比决战沙场要难百倍千倍。 “当年月下春江春船之主紫盈惨死城外,月船之主柔月替她入殓,这件事八哥你知道么?” 李玄嗣漠然看着李落,神色没有半点起伏,甚至有些奇怪,不知道李落为什么会突然问起一个不相干的人。 李落心中一冷,微微悸动,提及柔月,李玄嗣神色没有丝毫变化,似乎并不知道当年紫盈是柔月操持的后事,若是如此,那么李玄嗣应该并不知道柔月在这其中又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我还以为你不近女色,原来也知道怜香惜玉。” “八哥,算我求你。” 李玄嗣沉默数息,淡淡回道:“我记得她,这女人不识好歹,到手的荣华富贵都不要,自寻死路,一心非要从良,到头来还不是一场空梦,不但自己活不成,还拖累了别人。” “那个人呢?” “兴许喂了野狗,谁知道。” “人都死了,为何还要将她暴尸荒野?” “哈哈,这就是不识抬举的下场,没想到那个贱人竟然替她收尸,哼,怎么,堂堂大甘定天王要为一个青楼女子出头,定大甘王爷的罪么?我可没记得说过是我杀了她。” “不必了,我只是想知道她为何而死。”李落微微一顿,平静问道,“八哥,你知道罗网么?” 李玄嗣双目微微收紧,漠然说道:“不知道。” 李落哦了一声,屋外有人说话:“王爷。” “进来。” 屋门轻响,从屋外进来一人,约莫在三、四十岁之间,眼角鱼尾深刻,实际年龄或许还更老些,华服锦靴作武人装束,裹髻的燕子巾却长至背心,髻上横插一枚凤形白玉钗,又颇有些书生气;衬与他潇洒不羁、略带孩子气的淡淡笑意,更显风流倜傥。此人相貌也算剑眉星目、相貌堂堂,不过却不及唇上的两撇胡须醒目,混杂在一起,有一股别样的意气,应该很能撩动女儿家的心思。 李玄嗣见到来人,大吃了一惊,张口结舌的叫道:“肖青侯,你……” 来人看了看李玄嗣,唇边含笑,向李落躬身一礼,回道:“启禀王爷,月下春江传回消息,江船人去楼空,花魁绛霜已不知所踪。” 李落剑眉一扬,这个结局早有预料,不算意外,不过如此决绝倒是有些让李落刮目相看,壮士断腕,果然不会拖泥带水。 “绛霜……” “属下见过此女几面,隐藏很深,就连雨花阁也只知皮毛,属下怀疑她是罗网中人。” “你怀疑是谁?” “化雨。” “她的武功很好?” “属下看不出来,不单是她的深浅,就连她是否身具武功也不敢断言。” 李落微惊,肖青侯的武功在牧天狼暗部之中数一数二,若是连他也看不出此女虚实,那么这个绛霜倒真有可能是罗网的八绝高手之一。 “肖青侯!你……本王待你不薄……”李玄嗣怒目切齿,竟比被李落撞破行藏还要愤怒。李玄嗣手脚冰凉,终于明白为什么李落会像眼前这般好整以暇。在雨花阁,人人都知道肖青侯是李玄嗣的心腹,而且李玄嗣也的的确确对肖青侯推心置腹,就连妙音也舍得让肖青侯染指,金银财宝更不消说。李玄嗣自认待肖青侯不薄,可是万万没有想到就是这个自认为最信任的心腹出卖了自己,半生蹉跎辛苦,一朝付之东流。 雨花阁的事,几乎没有肖青侯不知道的。 肖青侯看着李玄嗣,温颜回道:“多谢八王爷抬爱,青侯受之有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