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你不必自谦了,像你这样的人,就算在我们当中也属少有,谁说小就不能搏大呢。” 白子那侧一阵沉默,不知道在想什么。 “可惜了他,虽得你的青睐,只不过心性太过冷淡了些,不惜命,但也不喜搏命,能走到哪一步,就看你的本事了。” 良久之后,白子那边有人应了一声好,便再无声息。又过了很久,头顶的水滴滴了整整十三滴,才有衣袂窸窣的声音。黑子那侧有人渐行渐远,遥遥轻语道:“此地阴暗潮湿,辛苦诸位了。” 黑暗中隐隐传来数个呼吸声,很轻微,想仔细分辨的时候却又不在了,不知道是错觉还是真有其事,倒是白子一边确确实实坐着一个人,就在声音消失之后,一只手伸了出来,慢慢的将白子黑子各自归拢起来,放入玉质棋罐之中。 那玉,名为寒玉地髓。 一场喜宴不欢而散,草草落了幕。徐闻达将盘雁镇掘地三尺,当然找不到那名男子的下落。徐闻达惶恐不已,不过李落倒没有强求,原本只是打算让徐闻达善后而已,并不奢望徐闻达能找出男子的藏身之处。 范进之问了罪,丢了官职,被徐闻达下狱候审。杜不晦也受了牵连,万幸有李落一句不可迁怒的嘱托,这才免了杜不晦的皮肉之苦,要不然下场多半凄惨的很,而杜府十有八九也会被官府一纸查封,落个家破人亡的结局。 若说范进之和杜不晦是罪有应得,那么最无辜的当属程雨嘉了,一张绝美的面容竟成了怀璧其罪,引来这等祸事。 此事虽说与李落干系不大,但怎么说那人也是假冒了李落的名号,借势以杨家生死兴亡来要挟程雨嘉,逼得程雨嘉受辱就范。李落暗自思量,名节一事可大可小,大可断生死,小则轻如鸿毛,众口铄金,便要看堪舆所向。 倘若程雨嘉不堪议论,大不了随自己返回卓城,不管是开个医馆还是留在弃名楼里,总归也能护她周全。程雨嘉心底善良,行事颇具仁义之风,很受盘雁镇百姓敬重,出了这等事,众人惋惜之情却要胜过流言蜚语,而杨家家主杨奕然更是磊落,大笔一挥,将程雨嘉入了杨家族谱,有了名分,实实在在的成了杨奕然义女。 风波暂歇,余波未了,程雨嘉有了落脚处,得杨家庇护,少了风言风语,但心中的伤却非数日之功就能开解得了的,与杨昭遂之间的隔阂和疏远也不知道要到哪年哪日才能化解,重归于好。 宋无缺独自离开了福州,没有说要去哪里,不过李落听宋无缺提了一句,宋家长子宋无方便在福州左近,不知道所为何事。 官山,索水。 李落从东而来,索水西岸就是卓城,李落骑在马上,遥望卓城。暮烟蔼蔼,卓城便绵亘逶迤在盈水之畔。城墙高耸,雄浑威严,虽说前后不过数百年,但积攒的帝王之气倒也壮观,当初建造这座雄城的大甘先帝,想必也是打算让李家子孙能够传承百世吧。 日头还早,卓城的灯火还没有亮起来,索水河畔也还打着盹安静的睡着。一旦入夜,火树银花不夜天,河畔就将是一副车水马龙,行人络绎不绝的景象,那个时候,索水倒影下的卓城就会变成一副连绵不绝的画卷,波澜壮阔,一如那首月下春江里云间笑语,使君高会,佳人半醉的逍遥模样。 卓城没有变,索水流淌不息,其实也没有怎么变,就连对岸树荫下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彩船花舫看上去也还是当初的风流模样。可是看在李落眼中,却有点说不出道不明的陌生感觉,像是见过,可总是和记忆中的那些画面有些不同,像是隔了一层纱,似是而非。 骏马站的久了,刨了刨土,打了个响鼻。李落轻轻拍了拍马鬃,可惜不能信马由缰。 “王爷,前面就是卓城了,咱们找船渡江吧。”一个声音扰了李落的愁思,将李落从繁杂难言的情绪中惊醒了过来。李落转头望去,房千千骑在马上,怀里揣着一兜子从集市上买来的杏子,一口一个,惬意的很。 “好啊。”李落展颜一笑,自去寻船家渡江。 索水河畔最不缺的就是船,有打鱼唱晚的木船筏子,有商贾载物用的沙船,还有昆江里借道索水南下的广船和鸟船,有水性好的,一片弄水的竹排就敢在索水中游来荡去,当然最缺不了的就是那些逗弄人心思的彩舟花船。在索水之上,小到乌蓬竹筏,大到内海水师的楼船舰船,一应俱全。 做摆渡营生的船家不少,两个人两匹马不过两钱银子而已,倘若不是因为这两匹马,单是李落和房千千花费总共不过几十文而已。 索水浩渺,但比起昆江小了不是一星半点,渡江而过花不了多少工夫,见识过摩朗滩的狂风恶水,这索水上的些许波浪温顺的犹胜猫儿。房千千好吃,腰身盈仅一握,李落着实想不明白房千千哪来这么好的胃口,一路从福州吃到卓州,除了睡觉,李落便没见房千千闲下来过。房千千如今腰缠万贯,不偷不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