响起了个极是不合时宜的声音了:“我刚问你的话还没回我呢?”
“……什么。”
艾叶贱兮兮地冷不丁道:“你总得回我吧,再不说可就真没机会了。”
顾望舒容不出心思去回想:“回什么,若能活着出去要跟你隐居那事?”
“嗯嗯嗯对,还有你师弟也正想问你能不能别死呢,他现在讲不出话来,我便替他问了吧?”
艾叶说完不忘冲着顾清池痛苦跪着的那处瞥了瞥眼。
“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开玩笑。”
可惜顾望舒现在连陪同艾叶玩笑的精力都没有。
“且听你说的那是什么话,今日我俩怕是谁都没法活着出去,反正死在一块儿,倒也不错。”顾望舒停顿一声,继续道:
“就是有些委屈你,莫名其妙因我被搅进来,折你那千年的修为着实可惜,但也没得选……不过好在是你先粘上我,若真要怪罪什么弑大妖之罪,也落不到我头上。”
“啊,是说殉情吗?”艾叶还在没个正经地笑,就好像一点也不在乎什么生死一般,道:
“听着还不错?那你快承认你喜欢我,愿意同我一道去那深山老林,无人小院,咱们隐居旷世或浪迹天涯的,我就答应跟你死在一块儿!”
顾望舒极不耐烦地乜上一眼:“听你说的是人话吗?”
……罢了,想他毕竟确实不是个人。
却也暗下想了想,反正事已至此,有些心意再不说,就要随他这身皮肉烂在地里了。
不说啊,端着这一身清高正骨又有何用,到了地府谁还不是个孤魂野鬼了。
人呢。有些话有些事总想着再拖一拖,没事还有明天呢,还有下次呢,还有机会。最后变成,还有下辈子呢。
我究竟为什么不敢,还在顾虑什么——没有可顾虑的了。
顾望舒扭头看了看艾叶那张笑得堪称晦气的脸。
是啊,我在地府摸爬滚打个几年消了罪孽也许就会有下辈子了,不管是做人做狗做牛做马,总会转世。
可艾叶不一样,他是个妖,死了就只能魂飞魄散,没有下辈子了。
我们没有明天,没有下次,没有机会,亦没有下辈子了。
就算玩笑话约莫也是最后一句,不如……
顾望舒也不知道自己就着了什么魔,中了什么邪,寻思到这儿,心里突然就缩紧起来,
像是有几百万只蚂蚁密密麻麻爬上心头似的噬心奇痒,带着一股劲直冲头顶,印堂发麻,压不下去。
再不想逼迫自己压了。
他叹了口气,散去手中法力,回过神看艾叶一双含笑湿水的桃花眼,倒是自己眼底凄苦清冷,竟是有些可笑。
嘴唇张了合,合了又张,犹豫数分,终也就借着这股劲儿开了口。
“我愿意的。”
他目光先是躲闪几分,又觉这般不好,那妖又该多想了,干脆重新稳下心神望住艾叶。
“我早就知道我这为人世不容的身子,终有一天会被当作妖人围杀。就这么孤身一人而来,再孤独而去。”
他走过去,张开手臂环住艾叶,再将他拉拽过来,以额头相抵。
声音低沉得格外富有磁性。
“却不想,还能有人愿意陪我走这一遭。”
他贴在艾叶耳边,轻声道。
“邂逅相遇是我此生唯一之幸,再是无憾。”
顾望舒一咽,认真道:
“我……很喜欢你。”
艾叶眼睛乍地睁大了。
二人额头相抵,近到在这噪音漫天,凶雷迫在眉睫的境遇下,连对方的鼻息都听得一清二楚。
顾望舒一双玉睫妃瞳被雾色笼绕,扑朔迷离。
鼻梁随着眉骨顺势而下,雅致非凡,下面两片淡红的、噙了水雾的唇柳叶样微微颤抖。
总会有那么一个人。
你看他完美的像个天神,在这乌烟瘴气,风尘肮脏的世道中,即便是满面冰霜,也能独自绚丽发光。
自此以后,其他人便不过就是过眼云烟。
可即便是天神,也有忍不住爱到骨子里时,便开始妄想亵渎。
从那张苍白凄泠的面容中吹出的鼻息竟是如此炽热,几乎要被烫伤。
艾叶目光下移,见着那扇冰水桃花般的薄唇。
他挑起眉毛,瞳仁一转,不顾一切的朝顾望舒那扇薄唇狠狠地吻了下去!
这一吻伴着浪涛轰鸣,顶着四周法力压迫,方生方死,排山倒海而来。
水浪的声音铺天盖地,如雷贯耳,仿佛隔绝世间,明明眼下连呼吸都困难也没有放开,更用力地结实吻了下去。
冰冰凉凉,欲罢不能,致死不休。
然而另艾叶没想到的是,对面人不仅没有挣扎,甚至反客为主,一把按住他后颈,主动撬开他牙关?
像沙漠中遇得了泉眼,飞蝶寻到了露水般,贪婪而无节制吻着。
艾叶恍惚间又想起那夜中了情花毒的顾望舒,双眼迷离的撞进偏房,伸手拼命的去扯他的衣襟,不知从何而来那么大的力气,怎么推都推不开……
他忽然明白了,原来那不是巧合。
也不是什么阴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