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人,生不如死活一辈子!”
铁门再次随一声轰鸣闭合,还这深夜一片归墟的寂静。
却在片刻之后,传出连半尺厚铁门都挡不住的撕心裂肺般嘶嚎,久久不息。
是连巡逻着的刀客都为之一颤的凄厉。
又过了几日,厚铁门才再次开启。
只是这次,一片漆黑死寂中再无丝毫声响。除却依旧刺鼻的血腥腐臭外,连声铁索窸窣都没有。
好像没有活物在里头了。
赵文礼掩着口鼻站在门前无情月色下,问向身后刀客。
“没死呢?”
“没有。按您吩咐,保命的药每天用着。”
“做得好。可不能便宜他死了。他们冯家的人生是恶煞,死是恶鬼!连个心腹都是一样令人作呕!你先出去,这光景我可得独赏!”
赵文礼一把夺过灯笼,借微弱烛光寻了几圈,才在个角落中见了个血葫芦似的模糊人形。
蜷缩靠坐在角落的人早已被折磨得不成人形,头深埋在胸前,两条手臂无力垂着,双膝之下白骨森森,被人生生剃了皮肉。
连着大腿的部位已有溃烂,呼吸声若得几乎不得见,若不说还被迫提着一口气,绝看不出死活。
赵文礼嫌弃的踹了他一脚,才见他微微抖了抖身子,吃力抬起头来。
却被一头蓬乱黑发挡得结实。
“你那股子高傲劲儿呢,怎不再说两句话给我听听?”
是沉默。
赵文礼讪笑着一巴掌响亮甩在姚十三脸上,甩偏了头,才见他扭动几下,缓缓扬起脸来。
透过凌乱黑发,烛光摇曳中,赵文礼猛然一个退步踉跄,生出一身寒意!
那黑发之后,一双深眸竟还皓光不减,噙着阴鸷森然的笑。
冷汗顺着额角滴落,脚下粘稠的分不清是湿水或是血水,但要攀着脚踝而上,将他吞噬在这里。
姚十三的头咯吱一歪,嘴角卷成个不合常理的角度,颤颤抽动几下,摩擦道:“失望啊。”
“你……”
“十三给了您整整七日的时间…”他那条断臂摇荡几下:“反反复复毫无新意,污秽之人就是污秽,我到底在这儿期盼些什么呢。”
暗室内湿闷难耐,加之气味糜烂,直叫人胸口发闷,心跳砰砰加速。
赵文礼气得发抖,大骂出声!
“来人啊!给我把这贱人让人不爽的眼睛剜出来!舌头也给我割了!给我……给我把他腌成人彘!”
“来人!来人!!!”
“人呢!人都去哪儿了!”
赵文礼像个疯子似得在这漆黑暗室中喊了半天,连回音都荡得不能平息,
没有半个人走进来。
殊不知此时的暗室外、地下长阶上,已是尸横遍地血流成河。
三十几号刀客身首分离,在那被湿气蒸得乌黑滑腻的长阶上,站着的只有一位手持盘蛇纹弯刀的青铜面杀手,杀气似是有形,萦绕背后。
“大人,别费嗓子喊了。外面没有人了。”
姚十三脸上最后一绺黑发滑落,一张光洁干净,不染污渍,嘴角盘着的笑娇诱且不艳俗。
其间莫名含着叫人毛骨悚然的杀意。
“轮到我了,大人。”
未等他再骂,脑后嘭地一声被什么东西重重集中,霎时晕了过去。
赵文礼头茫茫一昏,眼前颠三倒四。冥冥中只觉浑身轻飘飘的,没什么力气。
再努力想睁眼动弹,疲软的身子挣扎几分,却自手腕处传来一阵隐隐发麻的痛。
“赵大人,醒了?”
宛若玉铮吟吟的男声响起,再熟悉不过了,这些日子跟噩梦一样萦绕的这声音……
赵文礼赫地瞪开眼!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什么鬼东西!!!这是什么!!”
怪不得浑身轻飘飘呢,此刻已经被剥得浑身精光,两臂反缚横垂在根细绳上!
更可怕的是,身下并不是什么意料中的绝壁悬崖,而是个……
巨大的,蛇坑!
数万条黑蛇盘踞交错堆在一起不知积了多少层,蛇群爬不出去,只是光连吐信的嘶嘶声层层叠加都变得如沸水般沸腾翻滚!
这不是蛇群,这就是蛇潭,是丧身若水!
甚至在蛇群蠕动交错间,还可以隐约看到坑底垫满的发黄白骨……是食人的!食人的蛇!
赵文礼在恐惧中疯狂扭曲着身子挣扎,却只听得细绳欲加紧促,垂吊着细绳的木条禁不住受力,已然发出嗑哒嗑哒断裂声来!
几近崩溃的赵文礼顿时绷紧身子,抖得像筛糠,再不敢动弹,只瞪着双通红愤怒的眼。
“大人最好不要再动了,省得木条断裂,十三可保不住大人的命。”
赵文礼看过去,现下姚十三换了身干净简洁的素面柳绿纱袍,连他记忆中姚十三那一头蓬乱长发也利落的顺在脑后,由个绛色绸带简单拢着。
他斜椅在个桃木椅子上,一肘落在扶手上以五指撑脸,抬眼间瞧着赵文礼的眼神是眉清目秀,顾盼生姿。
比起在看个刚将自己折磨不成人样的仇人,这神情更像在端详副佳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