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发抖的手从袖子里抽出来,在顾清池不明所以的目光下死死捂住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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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刑台上,顾长卿在施到第三鞭的时候才发现不对。
销魂长鞭上蓄满法力,金光铮鸣噼啪,四下溅射,周边人光是远远看着就已骨寒毛竖。
本以为按顾望舒的性子定是要和他死磕到底,抵上自己浑身法术也要一抗,自然也不会被自己伤得太重。
顾长卿自身并无自信能顶过他师弟,毕竟这人成年后连和自己打架斗法的时候都未尽过力,使得净是些鬼魅剑术,拳脚功夫……
于是今日满心都是要好好教训他一顿,打开始使的便是全力。
铁链下困着的人遮着双目一动不动,身上玉肌晒得通红,肉眼看着该是火辣辣的灼伤——但很快也不必忧心他那个了。
长鞭猎猎破风之声毫不留情于耳边划过。
销魂鞭每抽一道后都要给人留口调气休整的时间,不然就是天王老子也得被打个半死。第三鞭后,顾长卿顿上片刻,愕然往地上看去。
自己倾注在销魂鞭上的法力过度顺利的长驱直入,他似乎从始至终都没休整过半口气,导致每一鞭挥下去都会比前次更加轻易,甚至丹田气虚,为削法力破进去的电光只像是碰了层灰。
若说他顾望舒该是良心发现自愿受罚,第一鞭实打实的受了——可他不是废物,不该气海空空,更不是这般没脾气任自己揍的人。
铁链由于跪着的人失力无法支撑而绷紧,血自裂开的伤口处顺着后背淌了一地,顺地面滕文沟壑流染了大半张石盘。
顾长卿慌神,咬牙呵斥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第23章 掌刑台降冰雨
“……”
“我不是叫你担着些了,到了这时候还耍的什么性子,要命不要!”
“都在看着。”顾望舒微微动了一下,拉得铁链轻响,低声道:“莫要停手,继续。”
“调气。”顾长卿怒道:“我让你调气,不能硬扛!”
“……师哥何时起这般迟钝了。”顾望舒忍痛一叹:“但凡我体内有一丝气力修法可调,您的鞭力也削不得这般容易。”
原是后山谪仙一式过后,顾望舒本讶于这股不知何起的巨大法术从何而起,毕竟自己体内气海并无消耗,甚至较比先前更为充沛了些——
可事成之后在后山上那么反常一吐,不仅半腔血险些吐空,头晕脑胀,更是连同气力全被抽干了出去,且不知何时能恢复。
总之当下反噬效果过强,让他几乎成了个废人。
看来“谪仙”之术果真非人间术法,逆天而行耗费的不是法力——而是性命。
顾长卿不知实情,只觉愤恶,看不得他一副死要面子的模样,恨得牙关发痒。
“又搞什么名堂,扯什么能耐,怪不得我下手狠了!”
顾长卿再次往那销魂鞭中注满法力,狠心挥了出去。
顾望舒早因气血不足而浑身无力,使不出法术去抵,当下耗过三鞭后,本就所剩无几的气力又是枯竭,劲力直接削在他凡根之躯,七魂六魄之上。
外伤固然狰狞,但那不可见的内伤才更为要命。
筋骨寸断之痛没咬住,当即咳出一大口血来。
顾长卿捏鞭的手劲大得发抖,青筋毕露。
后山下千百弟子全是见证之人,顾望舒本就素有‘妖人’恶名,早已是个众矢之的,不被中原各路法门借此为把柄逼出修界,他今日就必须当众受下这十八鞭,才得以服众。
可这才,这才……
“——轰隆!”
晴空一道闷雷破天而过,震天撼地。无论是山下围观的,或是掌刑台上护着法的人,皆大惊失色诧然望天。
分明刚刚还是晴空万里,艳阳高照,此时不知何来一片滚滚黑云正压于山头,遮天蔽日。
不出片刻,暴雨倾天而下!
仲秋天未凉,竟是一场冰雨,以水泼下,落地成冰。
“你这是在找死!”顾长卿惊雷掩盖,于众目睽睽之下破口大骂。
“求死是吗,逼我杀你!”
冰凉的雨落在身上,阳光带来的灼痛感渐渐消散。
冰雨肆虐到激起涟漪,顾望舒耳边嗡嗡作响,心头随凄风苦雨一并转凉,紧接着剧烈阵痛,发酸,撕裂似的绞缠难受。
他恍惚间明白,或许自己早就该死在二十年前的泥涂地里。
世俗从未偏袒过自己一次。就像是暴雪夜被弃在山门外的开始,注定一生孑然,带着被排挤的冤屈命运,烂死在个没人的角落。
方才平息因相貌引起的、永无止境的民愤与偏见。
无人愿意听我辩解。他蓦地冷笑,正如现在众人只见得天上的破洞,便要我以死谢罪,却没一人关心那破洞因何而生。
就好像他们眼中只看得见一个天生银丝白发,瞳色妃红的怪人。
于是一切依常人解释不了的过错,灾难,都出自于我的不详,是我的错。
这场雨啊,雨啊。
竟成了第一个偏袒我的。
顾望舒咧开嘴角,露出个无声的惨笑。
一口皓齿被鲜血浸得猩红,粘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