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火光漫天,烈火滚着浓烟冲天而上,炽热的烈焰四处乱窜,贴地的火龙无情舔舐着就近的物件。
浓烟扑面,乱哄哄的人群中传出阵阵咳嗽声,现场一片混乱,哭喊声响成一片…..
十六尘封在心底的记忆,被眼前的景象不断冲刷洗涤。
她此刻就像个局外人一样,以游魂的方式现身于此,用上帝的视角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幕幕。
萧珩毫无形象的跪坐在地上,怀中双臂紧抱着的,是她早已没有任何气息的尸体。
眼前的一切,是上一世她离世后的场景。
萧珩将脸颊紧紧贴着她的额角,双目猩红,额角暴起的青筋与眼眶中凝聚着的水雾,无一不在述说着眼前人此刻的隐忍与悲伤。
墨玉墨羽带人以最快的速度清理现场,在最短的时间内疏散人群…….
跟萧珩彻底将话说开后,十六原以为自己此后能心如磐石,内心不会再因他有任何起伏,可如今看着他这般哀痛伤悲,只觉喉头一窒,心口处一种难以言喻的疼痛感在逐渐蔓延。
昔日那个朝气蓬勃鲜活明朗的少年郎,此刻仿若被抽离了生机。
他试图用沉默来掩饰内心的痛苦,可泪水却无法隐藏。
他嘴里有一股股血沫溢出,顺着嘴角而下,没入怀中抱着的人发丝中…..
他眸中失去了往日的神彩,像是被抽空了所有的希望与欢愉,所有的苦都化成了泪水,似乎每一滴都带着他心碎的痕迹,每一滴都承载着他无法言喻的痛。
他身体开始微微颤抖,因着抽噎肩膀也开始跟着抖动,嘴里发出阵阵呜咽低吟……
那一瞬间,画面定格,时间仿若静止。
她早已没了呼吸,可萧珩抱着她的尸体不愿松手。
她紧闭的眼,他滚烫炽热的泪。
她的意难平,他末日般的悲伤。
她的孤注一掷,他的追悔莫及。
全部埋葬在了这个枯萎的盛夏…..
十六看着眼前人那伤痛悲戚模样,只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攥着。
额角有汗珠滴落,突然胸口一窒,她感觉有些喘不过气,当即弯下腰,闭眼捂着胸口喘着粗气。
———画面一转…
———安王府:正房
十六努力平复着胸口处的剧烈起伏,当她再次抬头时,画面已切换到了正房。
上一世安王府的正房如同虚设,俩人成婚前萧珩便说过,她是王府唯一的女主子,不必遵从礼法再另辟院落居住,让她直接搬入正房。
可她担心此事传出去会被人说闲话,担心萧珩会被人诟病,因此坚决挪到了正房隔壁的院落。
萧珩拗不过她,后将她居住的院落提名为“妃苑”。
只是外人并不知这其中的深意,虽觉得“妃苑”这个名字有些奇怪,但仔细一想,让身为正妻正妃的她来居住,好似也合情合理。
自古以来,民间取名所用之字,皆不能与皇家官家的相冲相撞,后宫妃嫔公主的封号小名,前朝皇子三公九卿的名号小字,旁人皆不可用,一经发现,轻则挨板子被斥改名,重则与觊觎攀附皇权罪论处。
因此,除了身边的那几个亲近之人,十六的名字在外皆是用的同音字,连与萧珩成婚镌刻在皇家玉蝶上的,用的都是“李霏”二字。
因着不是同一个字,所以旁人根本没往其他方面去深究。
此院落,是萧珩以她的名字命名。
在她搬过去的第一天,萧珩也跟着挪了过去,她劝说无果后便不再做声……
此刻正房内,床榻旁的面盆里放着面巾,床榻上的她一身红衣宫装穿戴整齐。
萧珩双目通红,替她整理完衣襟,伸手抚上她的面颊,未语泪先落。
泪珠成串成串的自眼中滚落,捧起她的手握于掌中,将额头贴在她的手背上,声音沙哑哽咽道:“一生绵长,若是无你,我该拿什么来抵御这漫长的孤冷?该如何度过那凄苦悲凉的一生?该以怎样的方式去承接日后风霜的洗礼?我如何能欺骗的了自己一世?如何拾捡这支离破碎一地的心?如何拼凑这破碎不堪的灵魂”?
亲眼送别,芳魂永逝,再无归日…
世间多少相遇,如同花开,初见一眼万年。
凡尘多少离别,宛若秋凉,悲痛难以自拔。
三千繁华弹指刹那,此后只剩一捧黄沙。
萧珩声泪俱下泣不成声,断断续续出口的话语句句戳心,放在她面颊上的手不停的颤抖,开口的嗓音里透着无边的彷徨与无助。
十六悬浮在床榻旁,纤长的睫毛沾了满水雾,在她眨眼的瞬间,泪珠顺着脸颊滑落。
心口处的疼痛感再次袭来,她弓着身子,手紧紧的抓着胸前的衣襟,做了一个又一个的深呼吸,试图将心中如浪潮般翻涌着的酸楚压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