剔透的犄角已然落到金舟的最前方,洒下了阵阵毫光,不住在虚空中荡起浅浅的涟漪,天地中的气运仿佛被引动了,似于冥冥中朝着这里汇聚过来,顷刻之间,几乎不可视不可擦的气运已然凝为了实质,将金舟牢牢包裹,幻成了一座巨大的七彩楼船,至美绚丽,耀眼夺目。
而与此同时,青光已然愈发青翠,仿佛天地中所有的盈碧都汇聚到此,呈了一抹倾城,显了一抹杀诚。
这青光照耀得此地一片明净,似在无边的荒漠中绽放生机,于亘古黑暗里大放光明。
“我怒而触不周之山,折天柱,绝地维;天倾,则日月辰星坠;地陷,故百川江海归……”
沉沉的呼喝从共工神魔的口中传出,天地仿佛也为之颤栗,这是樊笼中折羽的决绝,是要天地既白的渴望,便是子虚岸边也要拼命一赴,便是漫天风雪也要乘风一逐。
天子和道子没有丝毫留手,御使着尽展的魔妙,押上了全部的道力,付与了所有的心魂。
激荡的混沌魔潮中,好似生出了无量光,照亮了道子的沉静眉眼,却见他轻轻一笑,“无边杀孽狱我,即见无量光善……”
与天子争锋,与妖圣搏命,当不能有丝毫犹豫,当断则断,当杀则杀,那被逢幸天子踏过的十数天地,如今何在?那些牵绊之人,那些稳重之人,那些犹豫之人,那些不惭之人,如今何在?
走到姜默舒面前的,却是只有逢幸天子,若是今日放走了他,也许未来的某个时刻,自己怕是会成为他口中众多脱身的劫数之一。
十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争胜之道,自家于筹算稍弱,不好取那厚势,便要多多占得实地,每杀一个天子,每杀一个妖圣,便是多占一分,便是多胜一分。
“天子一直以来的幸运,今日便做个了断吧,我这人向来脸黑手霉,一直没什么财运,所以也见不得人好,最喜做些焚琴煮鹤,大煞风景之事。
逢幸天子,就当我嫉妒了吧,恨不得与你同归于尽……”姜默舒的语气中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青索斩出,神魔狠撞。
有三尺剑添一字决判,战!
有烈烈魔轻将命来捐,敢!
有幸天子声叹妙尽演,艳!
没有输赢,没有胜负,只有生死对酬,邀得同赴自在游,拜无忧。
……
“仙尊太急了,我等是客,主人家不好好招呼,却是有失体面了。”
念慈天子已然悠悠一笑,慈悲之性宛若明珠高悬,返照空灵,为众生垂泪,为诸情欢喜。
“你挡不住我的,那摇光星位有刑天之主,有诸多金丹和凝真,气运之相宛若烛照,便是有混沌魔性也挡不住我的感应。”拙愚仙尊摇了摇头,沉沉出声,戳破了念慈天子的算计。
不过他的灵台之中,却不像面容上那么平静。
便是拙愚仙尊以玄痕道剑为凭,也仅仅只能做到模糊感应。摇光星位的方位忽而在下,忽而在左,变幻莫测,甚至有几次方位还出现在拙愚仙尊的身后,实在是可怖可叹。
混沌魔潮不容小觑,是破灭一道的甚深至妙之一,更是破灭一道的诸脉天子,行猎诸天的争伐手段,不知有多少天地陨落于其中。
如今几位破灭天子全力发动混沌魔潮,这西极腹心已然是浑如天地未开,将各处星位深埋其中。
好在他明白即便守住开阳星位也是必输的局面,只要能冲到摇光星位,救下被围攻的刑天之主,才能挣回平局,哪怕是折了开阳星位,小输一阵也尚能接受。
念慈天子有些惊讶,万万没想到,眼前的剑宗元神真的能于混沌中感知摇光星位,而且哪怕拼着被慈悲魔妙侵蚀,也要全力赶往。
看来能看清西极胜机的也不只自己,元神中同样有看得清的。
不过,终是七脉天子先占住了优势,这剑宗元神想要凭一己之力将战局扳平,谈何容易。
只要自己发动魔妙阻拦,等剑宗元神千辛万苦赶到摇光星位,面对他的,也许只有金柱内的一众金丹凝真,或茫然,或绝望,或后悔……唯独少了最关键的一人,刑天之主。
“我之前耽于气运,囿于玄机,却是有些忘了执剑的道理了。见了刑天之主的所行所为,却是让我斩破了之前心头的诸妄。”剑宗元神的眼中,多出了往日里没有的清灵盈跃,似有一颗通透剑心活泼泼,明灿灿,经行于天地,激荡于锋刃。
念慈天子同样赞许地点点头,若非这等杀伐之才,若非这等天子之姿,又岂能得了诸多破灭天子的青眼。
煌煌神魔意,烈烈天地间,实在让人无法忽视,待将他度化为天子,也许破灭诸脉将更进一步,甚至破开甚深前路。
而拙愚仙尊的反应,更是让她知道了原来真的有针对天子的算计。
身为破灭一脉定计施策的天子,她对刑天之主实在是太过满意了。
明明能在碎碧城勉强支撑,但其却敢毅然舍弃,甚至不惜以西极的腹心之地来设下阵势,却又与剑宗元神诈作不和,准备以此来暗算天子。
煌煌杀伐中,却有暗伏的诡计,以正合,以奇胜,这样的争胜之心,这样的阴谋阳谋,实在令人心生欢喜,甚至极为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