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皇都暗流汹涌,宇文君未放在心上,驾驭黑狮子招摇过市,进入白鹿书院,直达顾雍庭院。
庭院外,花草竹林被打理的井然有序,书院里的学子从未忘记顾雍,月初,月中,月末之际均会自发而来,清理庭院周围。
庭院内,已很久不曾有人来。
黑狮子来到狗舍旁盘卧,昔日张本初送的横幅“宇文公子举世无双”仍然挂在狗舍之上。
吱吱
推开堂门,宇文君停顿了片刻,随即拿起扫帚开始仔细清扫大大小小之地,同景佩瑶成婚后,宇文君无可避免沾染了些烟火气。
这里是顾雍曾居住的地方,值得宇文君仔细清理。
黑狮子一如既往,在庭院里打转。
半时辰后,宇文君清扫完大小之地,又拿起抹布仔细擦拭桌椅木柜,以及门梁。
手法不算细腻,也不算粗糙,宇文君擦拭过的地方,算不上明亮,但很清新,屋子里多了股一夜春雨过后的明润气息。
做完这些事后,宇文君开始煮水泡茶,忙活完后坐在茶桌上品一番雪域飘香,何尝不是一种升华。
不多久后,庭院外响起敲门声。
宇文君龙眸如炬,一股暗劲拨开大门,他以为会是蒲维清第一个来到这里,不曾想却是康长治第一个来到这里。
康长治身旁,还有一位小小少年。
那少年模样不算出彩,略有一些清秀挂在脸上,倒是那双眸子明亮如阳光下的湖水,可此刻湖水似是泛起了涟漪。
康长治带着小少年径直来到正堂。
宇文君只是添茶,也未起身迎接,康长治自然落身于茶桌南座,小小少年则本分站在康长治身后。
“倒是很久不曾与你这位大家喝过茶了。”宇文君柔和笑道。
康长治举起茶杯,微微抿了一口,雪域飘香的滋味他当然知晓,也曾喝过,只是不常喝,因为太费银两。
谦和应道:“此次归来,将这里清扫的这般干净,是打算常住?”
宇文君微微点头,没想到康长治会有此问。
难道无事不登三宝殿?
康长治察觉些许异样,也觉此话痕迹太重,平和言道:“是我多言了。”
宇文君平淡道:“无妨,也许是此刻你我都有些敏感,那宋氏兄弟如今在哪里高就,以他们的才能,担任一地之郡守,当不会有恙。”
宋明辉,宋明玉,乃昔日文坛的双子星。
虽未捞得八顾之名,可在天下士子心中,有着如鼎地位。
只可惜近些年来,发生了太多事,那双子星的光芒也略微蒙尘。
康长治应道:“你所言不虚,他们如今的确是在北方担任郡守,所做的文章也逐渐有了些暮气。”
“就看往后是否能偶然有所顿悟。”
少年通达不算真通达,宇文君觉得此话对也不对。
温和道:“等他们入中年又太遥远,你身后这位小少年,倒是可塑之才,能随你到此,便是昔日的宋氏兄弟,也不曾有过这般宠爱。”
身后少年闻后,脸色微红,似有些羞涩。
康长治畅然一笑道:“以往觉得你只是年轻气盛加上智勇双全,如今才发现,你眼光如此毒辣,竟可窥探天机。”
成就一事,取决所做之事是否成功,可眼光一事乃与生俱来的东西,与时势命运无关联。
康长治嘴角上扬道:“有如此眼光,不妨猜测一番,这少年出自于何方?”
宇文君举杯的手悬在半空中,顿了顿,狐疑问道:“你叫李春阳?”
小少年脸色羞红,点了点头,他以为这位殿下不知晓他这个人,原来知道
康长治言道:“知晓你来了,这小家伙便要让我带他来见你,真见到了,反倒是乱了这小家伙的心境。”
“许还山去恒昌宗时你恰好不在,若你在,也许我也不会遇到这小家伙。”
“说起来,也得感谢你。”
宇文君咧嘴笑道:“这句感谢倒是足够虚伪,有雄辩之才。”
康长治无奈道:“我就当你接受我的诚意。”
宇文君柔声一笑道:“命运洪流汹涌,多数人难以独善其身,可上岸时便上岸,连我尚且如此,别说这个小家伙了。”
恒昌书院总要给出一两个真正的可塑之才,方可下得了台。
于情于理,李春阳都是功勋,只是他不知道罢了,他尚且年幼,也无需知晓这些。
康长治心头一震,言道:“性度恢廓,可比我那宋氏兄弟强多了。”
宇文君一脸淡笑看着李春阳,开口道:“小家伙,到我身前来。”
李春阳有些拘束,小心翼翼来到宇文君近前。
他想见宇文君一面,便是知晓自己心中有愧,他还是想来见宇文君一面。
这是一份成人都未必能有的勇气。
李春阳来到宇文君近前,深鞠一躬,并不打算起身,其头颅同宇文君腰腹之地平行。
康长治静默不语,有些姿态,一直都取决于自己,这也是长大成人的必经之路。
宇文君自然可看出李春阳心中挣扎愧疚,并指为剑,直直顶在李春阳眉心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