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李三起早扒眼的就出门了,小豆子听见他轻轻推门的声音,迷迷糊糊的揉揉眼睛,坐起身抻着脖子向外张望,见外头还乌漆抹黑的,时候还早着,正纳闷儿,想问他一嘴做什么去,李三已经一回手把门关上了。
屋里重新恢复了昏暗,小豆子还没睡醒,晕晕乎乎地想着——三公子昨天不是信誓旦旦地说有招揽顾客的新方法么?八成是去筹备此事了。
至于他没叫自己一起,自然有他的理由。换个角度想,他在家待着等消息也好,万一李三再惹出像绿娘这种违规拉客销售的破事儿来,他也好去李家报信或者求刘掌柜捞人。
这些杂七杂八的想法虽然多,但其实在脑子里只充斥了一瞬间,“扑通”,小豆子很快又倒头下去会周公了。
——李三可没小豆子这么轻松。
从昨天受到刘执启发开始他就辗转反侧,一方面觉得此法可行,一方面又怕见不到成效刘执会笑话他。
当然,李三知道刘执肯定不是那种人,也没那个闲工夫嘲笑别人。只是……他都已经搞砸过一回了,还是人家帮忙善后,再搞砸的话,多少有点儿挂不住脸了,一个大男人呢,还不如一个丫头片子。
这么想着想着,李三猛然停下脚步摸摸自己的脸颊——他一向以脸皮厚不怕烫着称,从来不在乎别人怎么看自己,甚至别人背后说他的那些话,他知道了也一笑而过,摆烂了这许多年,怎么突然之间在意起脸面来了?
他拧着眉,纳闷儿地往前走,还没想明白怎么回事儿,却先因为分神撞到了人。
不待说话,只听一个聒噪的女人大着嗓门儿喊道,“哎哟,你这后生,走路不看人的?你撞谁也别撞我,我要跌倒了你可是要赔钱的!”
呦呵?人家都是出门遇贵人,他这大清早出门儿就遇到个碰瓷儿的?
平时李三可是最看不惯这些事儿的,之前还拉小豆子出去“打假”过,对付这种人他最有一套,不就是比谁更赖皮?
今儿这人碰见他可算倒霉了,不等那人再说话,李三已经先她一步“啊呀”一声捂着脸优美地倒在地上了,还适当的抽抽了两下腿儿,一看还真是那么回事儿。
对面的大姐也没见过这架势,顿时傻了眼,放下篮子就去扯他捂着脸的手,“妈呀,这是咋了?咋了,啊?大兄弟你可别吓唬我哇!”
李三被拉下手来,这才看清对面是何人,一时满脸惊讶,没等他说话,大姐抢先一拍大腿,也是惊讶,“嘿,这不是李家茶铺的大兄弟嘛!”
李三忙一骨碌坐起身来,惊喜,“大姐,是你呀!这也太巧了,我正好要买鸡蛋!”
大姐看他好模好样的,拍着胸脯打量他,后怕,“你没事儿啊?我还寻思这一撞我这鸡蛋没碎,倒给人羊角风撞犯病了呢!”
李三扑棱扑棱衣服上的灰,瞎编:“……没有没有,我这是早上没吃饭,身上没劲儿,所以一撞就倒了。”
“哟!那你这小身板儿可得补补。”大姐见他没啥事,提起篮子准备继续往城里去。
李三忙拦住她,“大姐卖鸡蛋去?”
大姐拍拍篮子上的盖布,“可不是,天天指着这点钱儿过活呢!”
李三笑道,“大姐真是能干,辛苦了,天天走这么远的路。”
“那有啥办法?不是被逼的么!我家那口子病倒在床一年了,还有两个孩子要拉扯……这鸡蛋是好,可在我们村儿里家家都有,也不稀罕啊,只能拿到城里卖,城里人认这个,这是土鸡蛋,可补了!为了挣钱,远就远点儿呗!”
大姐被李三的话一说,也是憋太久了自己也觉得怪心酸的,话匣子一下没收住,竟把家里窘迫的情况给叨咕出来了。
李三只是想买她的鸡蛋,随口搭话,看她穿得立立整整儿,说话泼辣干脆,一点不唯唯诺诺的,不像是那憋屈受罪的人,倒没想到她家是这种情况,一时间还有点儿惊讶,看来老话说得对,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
“大姐别怪我多嘴,咱家既然这种境况,你还买那贵的茶叶作甚?”
“嗐,我不是都跟你说了,有个贵人亲戚路过要来看看,我寻思把人答对好了,万一人家……”
大姐说着说着,突然停住,面上有些羞愧窘迫,“我不是想剐蹭亲戚,但我这不是没办法了么,孩儿他爹的病实在是拖不了了……”
她说着,眼圈有点儿发红。
李三最见不得女人哭,记得小时候,他娘教他读书写字,给他讲学问,讲着讲着就忽然无声地落泪,他见的次数多了,难免就有些烦闷——爹对她不好么?她整天什么都不用做,就吃香的喝辣的,还有时间吟诗作对,不像大夫人为了家族生意忙里忙外累个半死,她哭什么?
虽然娘对他真的很好,但他真的不想看娘每日愁眉苦脸的样子,就算他读书读得很好,娘也不见开心,反而看向自己的目光更忧愁了。
李三就很绝望。
他想可能是读书没用,所以娘才不高兴,于是就去跟兄弟们屁股后学做生意,娘却又面色不瘟不火地训了他一顿,拉他回去读书学道理,如此循环往复。
李三觉得小时候学的东西毫无用处——至少对于世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