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张仪洲的佩剑反应快,迅速化形变大垫在了两人脚下,否则萧淼清和张仪洲都要在失去平衡的瞬息间堕入海中。
海浪几乎打在萧淼清的脚背上。
萧淼清方才站稳,便感觉到脚腕上有湿漉漉的被抓握感。他骇然低头,却见一个面目丑陋獠牙外翻的鲛人正用蹼爪扯着他的双足,意图将他扯入海中。
而围绕着佩剑不断涌来的鲛人无数,俱伸手攀扯,甚至想要攀爬上剑身,场面层层叠叠无比悚然。
萧淼清抬手想要施加术法,然而掌心却猛然窜出一阵烈火。不过这突如其来的,萧淼清自己意料之外的招式却是弄巧成拙,叫那最先拖拽住他的鲛人受到灼烧后吃痛放开了萧淼清的双足。
张仪洲也注意到脚下的变化,他掌心一扬,在佩剑周围筑起一层黑雾隔绝。有想要伸手上前的鲛人触及到黑雾的时候,便瞬息间被融去了双手,发出一阵阵回荡的尖锐的惨叫声。
萧淼清还来不及松一口气,抬头便见红色的天幕中破开一道裂口,从期间飞出无数猛禽,那模样就如当日在兰通城的街上,栾凤的侍从栾临以及其族人所幻化的一般。
众鸟俯冲而下,眸中全是杀意,尖锐的爪子朝着萧淼清与张仪洲奇袭而来,没有半分留情。萧淼清情急之中飞速咒念法决,在鸟爪触碰到自己和张仪洲之前,终于化出一道金环,与鸟爪相碰的瞬间发出琅嬛般的声波,跌宕传远。
似乎这一切都还不够,萧淼清忽然感觉自己的衣袖当中有一道紧紧束缚之感,他抬眸正要查看,却见张仪洲的腰间也缠着一道身影,那分明是一条巨蟒。
萧淼清倒抽一口凉气,抬起自己的衣袖看去,里头果然有一双森冷的蛇瞳,绿幽幽地盯着他。
而萧淼清的腰间也缠着蛇尾,蛇尾不断绞紧,待越缠越紧时便是绞杀猎物的时刻。
这所有的突袭不过发生在几十息的光景里,仅仅是一座邪神的分身,无法完全使出他神力的神像便可以叫他们两人压根没有招架之力。
即便萧淼清以为自己过来已经做好了准备,现实显然也给了他一道打击。
就算是张仪洲,身上奔涌出无数黑雾,一时也解不开当下困境,反倒是他身上的黑雾叫风沙卷走,减弱了张仪洲的能力。
“是幻觉。”张仪洲忽然开口提醒萧淼清。
萧淼清也随即反应过来,这一切势必都是幻觉,否则怎么可能在短短时间内他们脚下便有如沧海桑田一般的地域变化,而巨蟒和猛禽也不会凭空出现忽然纠缠住他们。
在一切幻觉中,他们所有的抵抗都是他们自以为,在施法者眼里张仪洲和萧淼清都不过是在白费力气。
想明白这一点后,萧淼清少了几分慌乱,再次审视起两人当下的处境来。
我要怎么改变这样的劣势?
萧淼清只恨自己使不出其他办法,正自恼间,他的脑海之中忽然浮现出记忆中的只言片语,“道由心证,真正的术法不是你强求的得来的,而是顺应你的内心所想自然而然呈现,利用你自身的长处施展的。”
萧淼清感受着腰腹间巨蟒缠绕到叫他几乎无法呼吸的力道,脸已经因为窒息而开始发红,但他翻过自己的手掌,盯着掌心感受那上面沉甸甸的力量,忽然有些明白了曾经自己半懂不懂的话的意思。
真正使用术法,并不需要太复杂的口诀,仅仅意动便是。
萧淼清盯着那巨蟒的双眸,在他眼中巨蟒忽然被分离出血和肉,以及其身上装点的金饰,而后只是一念之间,这巨蟒的血液倾洒而出凝聚在半空,肉块落地化为尘土,而金饰则哐啷落地。
金木水火土,五行术法本来只是最基础的幼徒练习之术,然而又是切实组成世间万事万物的元素总和。
在巨蟒于萧淼清眼中分解回五行之物时,他头一回感受到了自己对这术法的天然支配。萧淼清只觉得一阵恍然,好似从前沉蒙在他眼前的一层薄纱被扯开,天地之间忽然露出清明的表象似的。
由此,萧淼清再看周遭一切幻象,忽然都有拨云见日之感。
他的手在海面轻轻一顿,那海浪便忽然由他的意愿冲天而起,而等萧淼清再抬眸看向面前的层层风沙,那风沙也忽然停了下来。
风沙一停,猛禽和鲛人也瞬息间消失了踪影,而风沙中的人形更加明显。那应该就是邪神了。
萧淼清想要看清楚邪神的模样,心中一急,失了刚才的沉静。
而风沙当中的那人似乎也在看他。
张仪洲虽然不知萧淼清为何忽然得以控制周遭幻象,不过此时暂不是解答这个问题的时候,他意欲趁着当下邪神失利的空隙,以黑雾为手段侵入风沙之间,困住风沙里邪神的一抹意识。
然而黑雾在侵入风沙时,却好似叫风沙吸收般,或者说邪神本身对他的招式路数知根知底,张仪洲并不能在对方身上造成任何伤害,达成任何目的。
萧淼清心中想的和张仪洲一样,倘若此刻能看清邪神的本体就好了,他有了杂念却反而失去了掌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