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东西,不过是安慰自己的说辞,人这辈子端什么碗,吃什么饭,经历什么事,从出生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注定好了。老话说,五十而知天命,吾其达此生。小陆啊,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你就知道人生很多事情都无法按照我们的期望发展,你现在三十多岁,风华正茂挥斥方遒,看问题自然看不到二十年三十年后,你得清楚,这世上一个财、一个运,从来不是人找财找运,而是财和运气找人,冥冥之中都有定数,譬如二十三年前三川地震,死的那个人是姓盛的警察。几年前,深夏市公安局地龙村禁毒,我手底下的人和警察火拼几乎团灭,只有我活着。再譬如现在,死的是冯巧,受伤的是阿温,你的人走不出六盘地界,这都是注定好的,是天命,天命不可违啊。”
“……或许吧。”陆远把茶杯放进歙砚金皮籽料原石的茶海里,“我这个人非常惜命,这辈子唯一的梦想就是有花不完的钱,干自己喜欢的事,然后终其天年。德叔你是曹魏武皇帝般的人物,我是打心里佩服你的,只是,周老板对我一向不薄,我不能在背后捅他刀子,咱们在道上混,忠义两个字得知道怎么个写法,我现在能做的,就是把我手里十多家深网服务器的隐藏地址给你,不过我也有个条件,你拿到想要的东西后,放我和我手底下三十多个兄弟离开六盘。”
谢遇知静静站在会客厅紧挨着的相邻房里,已经听了大半天,外面有两个保镖,穿的跟黑(屏)社(蔽)会似的,他避开保镖围着兰纳绕了一圈,才找到个无人看守的偏窗,翻进来后发现相邻房和会客厅却不相通,应该是耳房一类的杂物间,好在隔断墙薄不隔音,房间里也安静,对面的谈话他能听得一清二楚。
陆远这个人,说话是真毒,字里行间听着全在恭维滕纾德,实际上每个字都在骂对方,简单翻译一下他话里的大概意思就是:我爱钱自私又怕死,顶多算俗人一个,你滕纾德可就不一样了,曹操是什么人?众所周知历史上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奸雄,为了把持权力,铲除异己,无视仁义道德,你滕纾德现在要学曹操干掉BOSS自己上位,那我陆远受你牵制没办法,干不过你那我摘干净自己总行吧?
至于后面那段,就更简单粗暴了:老东西你最好是见好就收,别他爷爷的把我逼急了,逼急了我手里三十多号人,枪|支|弹|药齐全,到时候真拼起命来打不赢也是个两败俱伤,咱们谁也赚不着便宜。
谢遇知漫不经心地靠在墙壁上,无声笑了笑。
两败俱伤……
这倒是个不错的办法,如果双方现在打起来,六盘地界一定会变得很热闹。
想到这儿,谢遇知看了眼门口。
他站的位置正好沉浸在一道光影里,额前漆黑的发稍被照出棕褐,反射着金属的质感。
下一秒,他从腰包里摸出一把枪,提歩向门外走去,身材挺拔的如出鞘利剑,走路带风衣角微动。
会客厅内。
滕纾德嘴角挂着点似笑非笑的意思,也看不出他对陆远这番话有什么看法,“小陆,你要是早这么爽快,我就不用亲自到六盘来一趟了,东山那边的货要得急,我本来脱不开身的,但做事情嘛,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冯巧死了,阿温自顾不暇,这是个难得的机会,我只能暂时先放一放东山那边的生意了。”
陆远点点头,略笑了笑:“德叔,您和巧爷不一样,巧爷是个没有很大野心又容易满足现状的人,他这辈子估计都没想过干掉你把毒品的生意也握在自己手里。”
“所以他死了。”滕纾德非常平静地放下茶杯,“和当年那个姓盛的条子一样不识时务。”
陆远抬手,捏了捏左耳的黑色耳钉,好奇道:“德叔好像很在意那个警察,我知道缉毒警察可恨,但我们面对的从来不是一个警察,自然也不会针对特定的人,怎么?这个姓盛的和德叔有很深的恩怨吗?”
“盛凯,盛祈言。”滕纾德眉头紧紧皱在一起,文雅的脸上显出些不耐,“他和他老婆两人都是警方派来的卧底。陈丁卯生性多疑,很难相信什么人,他让我去查制毒师盛凯的身份信息。那天,我请盛祈言喝酒,找了两个机灵的手下去盛祈言家里查他,想着给老板个交代就行,我是相信盛祈言人品的,他经常跟我讲解毒品的材料配比和制作方法,我觉得他那么沉迷制毒的人肯定不会有任何问题,但瘦子被人打了,浑身是伤的躺在我家客厅,吊着最后一口气儿等我回来,还没有说出半个字就死了。”
陆远说:“谁干的?动手的人是盛祈言吗?”
“不是。”滕纾德微微凝眸,“当时盛祈言和我在一起,阿成和瘦子不可能是他打死的,是别人,但这么多年我一直没有查到做掉我手下的人是谁。”
“那后来,你是怎么知道盛祈言是警方卧底的?”陆远问他。
提起这件事,滕纾德的神情难得居然有些寥落。
“陈丁卯抓了人,那个人意志不坚,受不了冰-毒折磨出卖了盛祈言夫妇。我和盛祈言认识八年,不是情同手足自认也算交情匪浅,他儿子出生,我还送了块纯金打造的长命锁,知道他是卧底的时候,我想过通知他逃走,但是没办法,他们夫妻知道的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