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设的秘书监,虽说表面上是以管理图书为幌子,但实际上,这个幌子也需要落到实处。在咸阳宫之中,有一座庞大的书库,里面收藏着大秦从各处搜集而来的各种典籍,甚至包括原本属于周王室和列国的秘藏,可以说是整个天下最大的藏书库之一。
作为一名校书郎,张良目前还没有资格参与朝会,只能留在书库里工作。而张良的父亲早在当年韩国城破之时,就已经因为抵抗秦军而壮烈牺牲。因此,如今的张良孤身一人,选择住在这藏书库之侧的临时住所,以便更方便地接触这些珍贵的书籍。他整日穿梭于各类典籍之间,如饥似渴地汲取知识。
就在这时,韩非提着一壶美酒来到了这里。当他走进藏书库时,一眼便看到了手捧着一卷白纸、正仔细研究的张良。韩非不禁调侃道:“呦,子房,这么快就进了状态了。”
张良抬起了头,发现是韩非,便从书架后面走了出来。即使如此,他还是舍不得放下手中的纸卷,边走边开玩笑道:“韩兄整日里不来上值,良不告你个玩忽职守已经算是心善,你又何必来取笑良呢。”
“何来的取笑之说呢……”韩非将酒壶放在了桌上,坐了下来:“这藏书库乃是清幽之所,不受俗事打扰。更难得的是天下藏书泰半居于此中,往来其中,可领略先贤智慧,与先贤对话,我羡慕尚且来不及呢。”
张良认同的点了点头。
韩非今天来,是因为朝堂上发生的事情。今日朝会他也在,只是他没有开口,纵然众多朝臣对这个监正很好奇,但愣是在装透明人一样的韩非面前得不到半点儿有用的信息。
下了朝,韩非和嬴政密谈了许久,然后从嬴政那里混了一壶好酒,就来找张良了。
“筛选陪都?”张良很是惊讶:“平心而论,这倒是个稳定地方的好办法。”
“是啊,我都有时候想知道小师弟是怎么想的,如此天马行空的想法真是层出不穷。”韩非感叹了一番,随即道:“子房你呢?这段时间有何收获?”
张良顿时严肃了起来:“的确有一些,商君所定秦法,虽给了百姓封爵获取田地的可能,但实则还是为了国家,将百姓当做了耗材。
因此,秦法严苛之处颇多,极需修缮。否则山东各地百姓,恐怕难以适应。”
作为主持变法的一员,韩非所负责的自然是他最熟悉的律法一处,而一部法律的修缮,是极其麻烦的,故此他将张良也请了过来。
而这段时间,张良就凭借着几乎过目不忘的记忆能力,在分析以往各国的律法条规,以寻找其中的问题所在。
韩非听着张良的逐条分析,脸上的表情逐渐严肃起来。
对于法家而言,维护国家的稳定和秩序是至关重要的目标,这一理念在韩非身上同样体现得淋漓尽致。即便在一定程度上改善民众的待遇,其根本出发点仍然是为了实现国家的长治久安。不论是曾经的商鞅,还是最初的韩非,他们对待普通百姓的态度并不友善。
然而,后世人往往读书不求甚解,容易被一些人所误导,便误以为秦法有多么先进,并对秦始皇的统治加以美化,可事实上却并非如此简单。
就比如针对始皇帝尊重女性这一说法。这说法最早来自于“夫为寄豭,杀之无罪”一句,被人理解为:女子发现丈夫偷人,杀了他也不会有罪。
然而对于“夫为寄豭,杀之无罪”这句话,如此理解是一种断章取义地解读,实际上它出自会稽石刻,完整的内容应该是:“夫为寄豭,杀之无罪,男秉义程。妻为逃嫁,子不得母,咸化廉清。”
如果对这段文字进行细致地解读,便不难看出其内在的逻辑关系其实是非常清晰的。其中,每三句话之间形成了一种对仗的结构,“夫为寄豭,杀之无罪”与“妻为逃嫁,子不得母”相对应。因此,如果我们将“夫为寄豭,杀之无罪”这句话从整体中割裂开来,就很容易产生误解。
根据古代文学对仗的惯例,如果前一句话中的主语是女性,那么在下一句话中就无需再次重复提及。所以,实际上“夫为寄豭,杀之无罪”这句话的隐含主语并不是所谓的妻子,而是别人家的男主人。
因此,正确的翻译应该是:男人跑到别人家勾引人家的妻子,被这家的男主人撞见并发生奸情,那么杀死他是无罪的。
除此之外,当我们全面综合地考量会稽石刻的所有内容时,可以清晰地认识到,所谓的尊重女权一说简直就是荒谬至极、毫无根据的胡言乱语。实际上,整篇会稽石刻都是在极力赞美始皇帝的丰功伟绩,描述他如何英明神武地治理国家,使得天下在其统治下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移风易俗的举措取得了巨大的成功,各种昔日的乱象纷纷被有效治理。会稽石刻所倡导的,恰恰是严格要求女性必须坚守贞操、保持纯洁。
而这背后更深层次的原因在于,秦法的统治基石是由一个个分散独立的家庭单元构成的,随意放纵的男女关系必然会严重破坏这种统治模式,侵蚀大秦王朝的统治根基。作为高高在上的统治者,始皇帝绝对不会容忍任何可能动摇帝国统治根基的行为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