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含金真的很生气,这种下贱之人都敢怠慢于他……
“哎……张兄,息怒……息怒……”
就在老鸨不知所措,欲要再次上楼催促鱼幼薇之时。文羽山站起身来将他按回座位。
“你我兄弟二人,今夜重逢同桌共饮已是幸事,其余都是锦上添花。不足为怒……”
那位从京城归来的漕运使公子脾气似乎好了许多,在将好友安慰好之后,又转头对着鸨母说道,
“张兄吃醉了酒,还请这位妈妈莫怪。”
“唐突佳人之事岂能有之?就再给鱼大家半个时辰便好。”
与动不动就掀桌子生气的张含金相比,这位文公子显然胜过不止一筹。
“多谢公子体谅,今日之事,奴家代替幼薇给二位赔礼了。”
鸨母微微俯身福了一礼,“二位公子今日花销,全都算在奴家身上。还望公子日后常来……”
她见到文羽山如此讲道理,赶忙顺着台阶往上爬。想要抓住这位公子爷的大腿。
“好说,好说。”
儒雅公子坐回原位,摆了摆手。众人也识趣告退,桌上再次只留下他们二人。
“文兄,怎么去一趟京城回来。胆子这么小了?”
张含金见到文羽山这副与往常完全不同的做派,调笑一声之后拍了拍他的肩膀。
面对发小的调笑,文羽山只是感慨一声:“你去了就知道了。”
在那个王孙公子遍地走的地方,随便扔块石头都能砸中个五品京官。
一介大臣之子,只是白身,哪里敢放肆。
也只有在这种远离皇权的地方,他们才能呼风唤雨……
“少说教我,像是比我大了多少岁似得?!”
张含金仍旧不以为意,京城?叫他去还不想去呢?
在这扬州城多好,花不完的钱,玩不完的女人。
到京城干嘛?当缩头乌龟?
他老爹这么拼,没个人享受怎么行!
这位侍郎公子肯定不是什么蠢人,其实文羽山说的道理他都能理解。
但是自己为什么要去体验呢?
找罪受?
这不符合他的风格……
“来来来,莫要再说了文兄。刚刚你竟然不站在兄弟这边!再罚你三杯!”
张含金哈哈一笑,那位漕运使公子也跟着笑了起来。
虽然自己这个发小,嚣张跋扈,鼠目寸光了些。
但是对自己那是一等一的好。
将来要是他仕途不顺,自己怎么着也得帮上一把才是……
许久未见的二人再次开怀畅饮。
似乎就像文羽山所说,今夜其余只是锦上添花一般,完全忘记了那位鱼大家的存在。
……
而在楼上,那位姿容绝美的玄机姑娘正在对着镜子暗自垂泪……
她也不知道为何而哭。
她害怕自己彻夜未眠写下的无尽心事,在玉怜生眼中或许只是一个笑话而已。
说不定那位玉将军还嘲笑她一介歌女,妄想通过二三言语攀龙附凤呢……
鱼幼薇越想越是心酸,忍不住抽了抽鼻子红起眼眶。
她从未想过那些腌臜事情……
她再次看向镜中,完美无瑕的脸上更是带着一股悲凉之意。让这副本就天姿国色的脸蛋气质更上一层楼……
只是她无心欣赏。
楼下的那位漕运使公子,还有侍郎公子。都是锦瑟楼得罪不起的存在……
更不用说她这个小小花魁。
她努力强撑笑意,又唤来侍女给她的泪痕擦上脂粉。
“才过笄年,初绾云鬟,便学歌舞。席上尊前,王孙随分相许。”
“算等闲、酬一笑,便千金慵觑。常只恐、容易蕣华偷换,光阴虚度。”
这位对诗词歌赋信手拈来的鱼大家,忍不住叹起人生无常。
若是她的父亲没有被流放,那现在自己该是哪般光景……
说不定已经找到夫婿,相夫教子。安然度过一生。
若是她死在教坊司,那该多好。
不用来此地卖笑求欢,更不用听到这曲令她肝肠寸断的《菩萨蛮》。
她最后悔的便是自己太过急躁,将心意全盘托出……
她害怕,害怕自己的所有真心被那位将军嘲笑。成为茶余饭后的笑谈……
那位将军会不会在跟好友相聚聊天之时,拿出那纸书信,说这是锦瑟楼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伶人给他写的,妄图攀上高枝……
鱼幼薇光是想到这些,一颗芳心便如刀绞那般疼痛。
疼得她喘不过气来……
“姑娘,时辰就要到了。”
替她上好脂粉的小侍女完全没有心疼这位鱼姑娘。
在这楼子里,每天哭着接客的姑娘多得是。
被辗转各地而来的苦命女子,不知道比这位鱼大家惨多少倍。
别人不说,就说自己,八岁就被那嗜酒如命的阿爹卖进妓院。
可惜生得不好,只能当个丫鬟伺候人。
她鱼幼薇有什么资格哭……
自己若是能当上锦瑟楼的镇馆,每日银钱花都花不完,胭脂水粉更是堆满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