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孙安请示了乔玮,想要带着孙登到山下城里逛一逛集市,乔玮正好和莫三公子、欧邶有重要的事情要交代,便让她仔细带上晋安兵,确保安全。
只是乔玮等到了吃晚膳的时候才发觉孙安还没回来,这才焦急起来,叫来幼燸和在欧家大院门口看守的士兵来,“女公子可曾说过,她们去了何处?”
“套马的时候也只说是下山去集市里走一走,并没有说别的。”士兵担心被殃及池鱼,心里也有些惶恐不安,“卯时三刻出的门,其余的小的并不知晓。”
幼燸瞪了他一眼,“女公子迟迟未归,你们也不知道早些禀报吗?”
如今天都黑了,若是真遇到些不测,莫说是他了,连门口的守卫们也是脱不了干系的。
士兵吓得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小的知罪。”
可心里想的是,人家女公子的事情,他哪里敢多置喙啊!
乔玮神情严肃,心里也有些不好的猜想,但紧紧攥着拳头,还是要先让自己冷静下来,“这也怪不到他的头上,点人,咱们下山找人去。”
幼燸不敢耽误,点了五十个人一同下山去找。
又吩咐人去找贺齐将军,让他安排人准备随时接应。
好在,人走到了半路,迎面便看到了一行人打着火把上山来,一行人立刻做戒备状态,直到幼燸上前几步喝停了对面,又和人对了口令后回来,“夫人,是自己人。”
乔玮这才放下心来。
为首的将领独自前来,跪在乔玮面前,“属下别部司马丁奉,奉女公子和小公子归。”
随后是徐幺娘抱着孙登走到乔玮面前,脸色惨白,脚步也是颤颤巍巍,走到跟前了,还是脚步一错,差点跌倒,乔玮连忙一把扶住,将孙登接过来抱在怀里。孙登一天都没见到母亲,一投入到乔玮的怀里就哭了起来。
乔玮连忙轻声哄着,一边拉着徐幺娘关切道,“有没有哪儿受伤?”
徐幺娘的声音都在颤抖,“幸好天爷开眼,小公子没有受伤。”
“我是问你。”乔玮看她整个人摇摇欲坠的样子,免不了担心,“你有没有哪里受伤?”
乔玮心里明白,徐幺娘是看着自己长大的,如今对孙登更是如眼珠子一般护着,她便是自己死了,也不会让孙登在她的手里有半分损伤。
徐幺娘听到乔玮这般说,才忍不住落下泪来,“婢子没事。”
虽然夜色暗沉,但乔玮还是看出了徐幺娘有些行动不便,“那咱们就回去再说。安儿呢?”
孙安听见乔玮唤她的名字,这才敢从后面上前来,只是始终不敢抬头正视乔玮,一开口也是颤抖的哭腔,“嫂嫂……”
乔玮也看到她狼狈的模样,身上的衣服也被划了好几个口子,满是血污,连头发都有些散乱来不及好好梳理。乔玮小心地将人揽过,把自己的外袍给她披盖上,“有什么事情都先回去再说。”
孙安强忍着情绪,顺从地跟着乔玮走了,孙登大约是被这么严肃的气氛给感染了,也埋在乔玮的怀里,说什么也不肯松手,做什么都要看到乔玮才行。
直等乔玮哄睡了孙登,去到孙安的房间时,便听到她躲在被窝里压抑着的哭声,乔玮将被子轻轻掀开,满脸泪痕的孙安看着乔玮,几乎已经是上气不接下气。
其实事情的经过,乔玮也已经听徐幺娘大致说了一遍了。
孙安带着人下山,说是去玩,其实是想买些礼物去探望受了伤的陆逊。
围剿潘临的那一场战打得也有些艰难,在山林之中作战与守城不同,对峙之下,孙安差点就被潘举给砍了,是陆逊一把将孙安给推开了,让孙安躲过了致命的一刀。
但是后来陆逊也在作战之中被流箭伤了肩膀。
算起来,陆逊对孙安是有战场上救命的恩情的,有同袍之义,孙安带着礼物去探病也是应当的。
只是回山的路上竟然遭遇了潘临遗部的劫杀,虽然后来丁奉来得及时,但跟着下山的晋安兵死伤惨重,无难卫也有所折损。
“嫂嫂,连平……连平她……”孙安哭得连话都说不清楚,双眼红肿得像个核桃一样。
晋安兵是孙安的近卫,几乎都是日夜跟在孙安身边的人,连平也是其中一个,是个很漂亮的小女娘,只是不会说话。
“都是我……”孙安陷入深深的悔恨,她靠在乔玮的肩膀上,全身都在不住地抽动,“都是我……”
乔玮哀叹了一口气,“那些人都死了吗?”
孙安颤颤巍巍地点头,面对到那个杀了连平的男人,孙安如何能按捺得住心里杀意。
乔玮不是不明白那种无力的心情。即便孙安已经为连平报了死仇,让那个男人血债血偿,连平也不会回来了,所谓的“血债”,就是永远都不能算明白的烂账,是永远不能被遗忘和清算的那种烂帐。
但对于身在将门的人来说,无论男女,接受死亡就是他们要学的第一课。
这个课,乔玮教不了。
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
看起来轻飘飘的一句概括,却是多少人沉甸甸又无法挣脱的一生。
孙安哭到脱力,后来也累得睡过去了。
徐幺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