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夕阳如血,烈日之后的树上依旧蝉鸣不止,一串串嘹亮的声音,仿佛是在抱怨着白日里的燥热。
窗内二人对坐,乔玮悠然地享受着热茶,而谢春弗却迟迟不敢端起眼前的清茶。
吴老夫人已经年迈,她近来近身侍奉,心里也明了,吴老夫人眼瞧着好似还中气十足,实则内里已然被掏空了。
眼看着进食慢慢减少,躺在床上的时候也比下床的时候要多上许多。
吴老夫人一旦内寝,她在孙家的情况只会更尴尬。到那个时候,若乔玮厌恶她,她又该如何才能庇护勖儿呢?
谢春弗最终咬咬牙,低头俯伏在乔玮的面前,“请夫人教我!”
乔玮轻轻放下了手中的茶,对于谢春弗的选择她并不意外。
“妹妹其实也不必如此客气。你身后可是有老夫人庇护,这居胥阁怕是不入你的眼吧。”
谢春弗听懂了,乔玮这是在跟她要拜名帖呢!
她只有自断了后路,乔玮才能放心用她。
乔玮以孙勖为挟,要她去做乔玮手里的刀,不得不说,借刀杀人,真的够狠。
谢春弗又一次重新认识了眼前这个女人,貌若谪仙,可心却够狠,她从前还觉得乔玮柔弱,当真是看走了眼。
但如今,她已经没有了退路。
“我明白了。”
谢春弗再次向乔玮拜谢后,“那勖儿……可否先让我带回去……”
乔玮笑着拒绝了她的要求,“勖儿在这里很好,你瞧登儿不是和他玩得很好嘛!你还是专心服侍好老夫人,才是成全了君侯的孝心。”
孙勖抓着一个布包正笑得十分开心,露出还未长齐牙齿的粉嫩牙床。在一个乳母的看顾下,还在咿咿呀呀地和孙登说着什么。
谢春弗看着一阵心酸。
她缓缓起身,“我明白了。”
幼烨却道荣生和他的儿子二人求见乔玮。
乔玮觉得奇怪,“他们不去求见君侯,来见我做什么?”
幼烨也道自己不知,“夫人要见吗?”
乔玮看了一眼孙登,虽然脑袋上还肿着一个大包,但并不影响他开心地玩闹。
乔玮转过头来,“见吧。”
白虹之策的进程不能耽误,荣生这么一个社恐的人,说话都说不清楚的人,却在这个时候着急要见他,必然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果然荣生给乔玮带来了一个重要的消息,荣生的儿子荣力直接展开一张图放在乔玮的面前。
乔玮仔细分辨着,“这是……舆图。”
只是看不出是哪里。
“这里是会稽郡内的地方,这山当地人称之为白石山,其山峦连绵,高峰耸立,山下多有平原,水力盛大,可为炼钢之地。”荣力指着舆图介绍道,“此间人烟稀少,但隐居着欧氏之后人,多为各工之匠人,可为君侯和夫人行工匠之事。”
白石山嘛,后世的中雁荡!乔玮笑了,这个地方她熟啊!
地广人稀,水力资源比较丰富,矿产资源并不算多,但开采难度也比较轻,勉强应该能供应炼钢的需要。
只是要解决的第一是交通……
第二是……
乔玮问道,“我记得,此处应该是山越之地吧。”
自黄巾动乱以来,严白虎、祖郎等地方宗帅实力崛起,因为不愿意纳王租而占山为王。
他们在山里可以种植谷物,甚至还能山出铜铁,所以也常常自铸兵甲,大分散小聚居,好习武并且以山险为依托,对于孙家的统管也多有不服。
孙坚孙策在的时候,也常有彼此冲突。
“对,正因为山民自铸兵甲,所以在其中也多有铸造之所,只要能占据此地,不须月余,便可熔炼第一炉钢铁。”荣力的提议的确令人心动。
但山越之地若是如此好征服,也不会成为孙家的心腹之患了。
“你好似对山越之地的事情很熟悉。”乔玮问道。
荣力眼神微微闪烁,但片刻后,也终于吐露了实情。
“此地其实是小人一家的家山。当初黄巾之乱后,那潘贼底下的人便抓了我和几个兄弟,连同我阿母一起,为他们铸造兵器。”荣力说起此事的时候,神情悲痛,连声音都颤抖起来。“我大兄不肯,就被他们当即就给杀了。尸首直接丢进了炼铁的炉子里去,烧得什么也没剩下。
还有两个阿兄怕了,为了护住我和阿母便同意了为他们锻造兵器。”
“那后来?你逃出来了?”
莫三公子曾说过他们是从邯郸而来。
荣力点头,“我年纪小,他们也不防着我,我就在炼铁场里给他们送饭。所以有一日趁着他们同围剿的人打仗的时候,我阿兄就把我藏在一处山洞里。
他们发现我们一家人想逃跑,就砍掉了我阿兄的腿,杀了我阿母。只剩下我躲得好,他们没找到,才能一路北上逃到邯郸,找到我阿父。”
这段往事对于他们父子二人来说,实在过于沉痛,荣力几乎是快要哭出来了,而一旁的荣生垂着头沉默不语,眉眼间皆是哀伤。
荣力忍了忍心中的悲痛,抬头看向乔玮,“夫人,我提出设白虹司金场在白石山,固然是有私心,